第203章 意外之喜

“……箜先生？”何家淼惊讶道，随后，他有些戒备地抬起手来。——他想起了许幽做噩梦最开始的原因。

就是那晚箜先生吹奏的‘埙’，怪异的调子。

而许幽在一旁，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他显然十分恐惧。

箜浦云悠悠然走到他二人面前，脸上带着些许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你们看起来已经知道什么了，聪明的小不点们，不，准确来说，是你——许幽，你真是我的意外之喜。”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就是噩梦的源头……你……”许幽的声音断断续续，那些噩梦如洪水般倒灌入他的脑海里。他几乎要被淹没，那是一个太糟糕的梦了，每次睡着都要经历一次死亡！

何家淼见状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来，直接拦在了箜浦云和许幽中间。他且痛且累地喘着气，毫不客气：“你别动他，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箜浦云闻言愣了片刻，俊美的脸上不免显现出几丝意外，他施施然回望了一眼身后黑衣人七横八竖的尸首，复又看向何家淼：“哦……你不会以为，你能拿我怎么样吧？”他这种轻松的态度几乎可以说是一种侮辱了。

何家淼一时被噎的没讲出话来，但是确实自己也完全不是箜浦云的对手。

“小不点，或许你还是先处理好自己的伤为好，这样赢面没准还能多几分。”箜浦云轻描淡写地指了指何家淼的肩头和四肢，调笑。

何家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痛，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肩膀：“你……少在这里假仁假义，你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停顿了一下：“不对，我记得……我记得你明明早就已经离开了书院，你被陛下召回了，按理来说应该已经到达宫内了，你为何会在这里？你不仅仅是始作俑者，你现在……你现在想要做什么？”

箜浦云笑了：“喔，小不点，你的脑子被刚刚那一下摔迷糊了吗？”他幅度轻微地晃了晃头：“如果我想杀你们，刚刚为什么要白费力气杀死那些黑衣人呢——让他们直接杀了你们岂不更简单，还省得我自己动手呢。”

何家淼依然戒备地看着他，不依不饶：“对，那就还有问题了，你一个乐师，为什么能习武？”

箜浦云不免笑了：“真是迟钝，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同窗里，早已有人看破我习武了。”

“你少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你……”

箜浦云径直打断他：“我懒得跟你说更多，总之，我来此，是保护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不点活着回到都城的。”

他避绕开了那个‘他原本应该已经到达宫内’的疑问。

何家淼却显然不打算放过这个问题：“是陛下对你的命令吗？”

箜浦云眼睛瞪大了一瞬，随后他笑了：“真是个执拗的小不点，不是。实不相瞒，我是要向他，借一个梦。”他的手指向许幽。

许幽仍在发抖，何家淼依旧愤怒，但是一时半会儿，二人都找不到问题的切入点。

“许幽，你想不想做一个完整的梦，我们做个交换怎么样？”箜浦云不再看何家淼，他紧紧盯着许幽。

“我让你做一个完整的梦，送你安然回到家中，而作为交换，你要把这个完整的梦一五一十地讲给我听。”

他停了停，吹起口哨，不远处，便有一匹马跑来，安静地站在箜浦云身旁。箜浦云笑道：“上马吧，我带你们去那个旅店，休息个把时辰，然后咱们赶路。”

“箜浦云。”何家淼毫不客气地开口：“我认为这并不是一个合理的交换。”他虽力弱，却异常直白地盯视着箜浦云：“这听起来更像是……你从最开始设置的，一个让我们上钩的局，而现在，你也是完全为了你的目的才要让我们活下来，送我们安然回到都城。”

箜浦云毫不气恼，反倒笑了：“你倒也有些聪明。不错，我要让你们活着回到都城，是为了我的目的。但并非是一开始就有意对你们下套，我第一句话就跟你说了……他是我的意外之喜。只能说，许幽的体质，太特殊了，即便没有被选中，也会受到沾染和影响。所以，现在是我们阴差阳错，互相解决问题，对不对。”

简直不要脸了。明明就是始作俑者，却把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何家淼气得脸色发青，箜浦云却丝毫不在意，他停了停，又道：“不过，太常大人家的孩子，又体弱多病，这么一想，也正常。”

何家淼不依不饶：“我不想纠结什么体质的问题，我只知道，幽幽在梦里反复经历死亡，他这段时间过的生不如死……你要他做一个完整的梦，恐怕他更不好过。”

箜浦云淡淡道：“是要吃些苦头，但不过就是梦里的苦头，他堂堂男儿，撑得住。你要想明白，吃苦头，和丢性命，到底哪个更严重。”

简直就是不要脸了。何家淼见此事毫无斡旋之余地，咬了咬牙：“那我要求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幽幽梦里，到底是谁的故事，以及，到底是谁的死？”

箜浦云闻言看了他一眼，眼底的色彩莫名有些沉重。随后他的声音不复刚刚那般轻松，他拽过了马的缰绳：“何家淼，如果今天的交换达成，在未来这几天里，你会活着，也将知道他梦里的一切，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那个人是谁，何必急着问我呢。”

此时，一旁的许幽突然攥紧了拳头。“箜先生，我答应你。”他咬紧牙关说着，随后又停顿片刻，对着何家淼道：“父亲曾教导过我，我们家族的人，生来奇异，感知比常人宽些，也是因此，太常是我们家族世袭的职位，所以……我们也当为世人尽责。”他看着箜浦云：“我知道，他既然出现在那里，就一定不是一个寻常人。”

箜浦云微微偏过头去看着他，忽而笑了：“许公子，今日，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既然如此，便先行谢过了。”

何家淼有些迟疑地转头看向许幽，许幽却只是点了点头。

箜浦云帮助二人坐于马背之上，而他走在下面牵着马儿的缰绳，这一路上，他走的不紧不慢，晃晃悠悠，他的眼睛看向暗沉的、黑压压的远方的草木和天色，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某一段回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