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风声鹤唳

“公子不必客气，都是世子的安排，公子，接下来的路，您要小心。”

其实不需车夫嘱咐，何家淼心里已然惴惴不安——过来的路上，尤其是刚刚从禹州出来的那段路上，他纵是坐在车里，又何尝听不见外面遥遥的打杀之声？何家淼想起此前和谢子叙的对话，他心中有着异常不安的感觉——那些打杀之声恰恰印证了他们的猜想，就好像、真的是冲着幽幽来的一样。自然，顶着镇南的名头，那些匪徒并没有来招惹他，显然，寻求魏逸名的帮助是正确的，只是……

只是过了临州，镇南王府的马车没有镇南王亲令，也不得继续向北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这半程要面临什么，自己和幽幽，能否安然无恙地到达洛都、返回家中。单是这么想想，何家淼就觉得自己冷汗涔涔。

他点点头，给许幽蒙上了一个袍子，自己也蒙的严实了点，然后他下车，把包裹跨在手臂上，将许幽背在背上。他以他能够有的最快的速度，跑到了镇子上马车租赁的地方，顾不上擦额头上的汗，何家淼径直拿出一大块碎金给那车夫：“劳烦带我们去都城。”

小镇上的车夫哪见过一单这么多钱的，马上就答应下来了，还颇为热心地问他是否需要给病人备些水或者药物。

何家淼点头：“带些水就好，如果可以的话，我再买你些干粮。”

车夫点头，赶忙去准备。

何家淼犹豫了片刻——他原本想说，如果可以的话，或许可以多带几个人，但是又一想，这些人即便带了，也不过是充个人头罢了，他们并不会武功，无法抵挡什么，甚至，带的人太多，反倒引人注目，适得其反，于是何家淼作罢。

车夫手脚利索，很快便备好了东西。却在他拉过缰绳的一瞬间，何家淼转手从怀里摸出一整个金锭。

“你的马车和马，还有这些东西，我都买下了。”何家淼简单地说。

就在刚刚这会儿，何家淼思考了一下。如果禹州出来的官道上匪徒肆意妄为，很难保证未来的官道上如何。既然如此，他少带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也就更安全一分。此外，他勉强算是会驾车，也勉强会喂马饮马，或许可以自己驾车走一些小路。

车夫愣神的功夫，何家淼已然径直把金子塞入他手中，又麻利地安顿好许幽、行李包裹和水与食物，驾着马车出了门去。

何家淼驾车出去没多久，便自己披了件布衣外衫，又蒙了个头巾，彻彻底底一个风尘仆仆的赶车小贩的模样。

他驾着马车出了镇子，然后一个转弯便拐上了小路。

这一路上倒是意外的顺利。单说这个上午，这一段小路上的人并不多，偶尔有个对向行驶的马车，好在小路虽窄，但路的两侧没什么树，因此避让起来并不麻烦，此外，地面也没有坑坑洼洼，所以马车走的很是顺畅。

到了中午时候，何家淼大致算了下行程，觉得还挺乐观。他把马车停在一处阴凉下，收拾好水和食物。

此时许幽似乎清醒了几分，他在马车内喊了一声“淼淼”。

何家淼应声，便端着水和食物进去，许幽勉强吃了两口，再开口却是：“淼淼，这一路上，我没有说什么梦话吧？”

“没有，你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何家淼如实回答。

许幽皱着眉，仿佛在回忆，又显然很不舒服：“还是那个梦，这个梦我已经做过太多遍了。我跟你说过的吧，我梦见我说什么恭贺新春，然后被一个侍女递了一碗什么汤……再然后，我整个人就……就似乎要死掉了。”

何家淼皱眉：“一直是这个梦……我也听你说过许多遍了，甚至连细节都是一模一样的。”

许幽摇着头：“可是这个梦不再有前情和后续……对，也没办法有后续，因为‘我’死掉了，可是死的应当不是我……”

他皱眉：“淼淼，你说死掉的人是谁？”

何家淼一愣，他开始回忆从离校前开始到现在的一切。

“是……是谁占据了我的梦？”许幽又犯起迷糊来。

何家淼及时地给他垫了个方枕，安顿好许幽，他从马车帘子里出来，脸色却比方才凝重很多。

——原本他还打算在这里稍作歇息，现在看来，情况恐怕更加凶险。

——难怪，难怪这一路只有对路的马车，无人从后方而来，甚至他在此休憩的这段时间，他的后方，也没有马车赶上。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即便这是一条小路。

何家淼觉得冷汗直冒，他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停歇下去了。哪怕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一定要以最快速度进入都城，回到家中！

他快速地驾驶着马车回到这条小路，如今一路上的安静让他感觉汗毛直立。中午过去，下午过去，直到入夜。

何家淼是世家公子，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这种苦，他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累了，眼睛疼，头痛，身体也要散架了，手的动作都僵滞了许多，实在支撑不住了，他觉得他必须要歇一歇了，也让马儿歇一歇，他和许幽也该收拾一下。

他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破旧的小旅店，脑海里浮现出热汤热饭，还有可以栖身安睡的床板和被褥。可是他的理智却给他刹住了车——这么破旧的旅店，留宿了人未免过于明显，更何况遇见了外人，就避不过人多口杂，何家淼终究不敢进入旅店休息，索性歇在了一个旅店的不远处的密林里，让茂密的草木遮掩马车和行迹。

何家淼喂了马，自己和许幽也简单吃了点东西。夜色越来越深，遥遥的，他看见那小旅店的灯光也已经熄灭。

四下只有稀薄的月光星光，耳中只能听到虫鸣和风吹草木的声音。

何家淼坐到马车的帘子后面，于是那帘子便遮掩住了最后一丝光亮。于是他想或许他可以稍作休息，明日天将将亮了再急着赶路。

何家淼闭上眼睛，耳畔唯有隔着马车的风声虫声，和马车内许幽算不得均匀的呼吸声，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直到他听到马车外一声鸟儿的啼鸣，尖锐而又怪异。何家淼一个激灵惊醒过来，手都在抖。他下意识地屏息凝神，却又告知自己快点驾驶马车跑。

‘咚’

一片黑暗中，又传来锐器击中马车后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