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应当贵些

扶着谢子叙把水喝了，唐九也觉得睡意全无，索性披衣而出，先是签了个到说明情况，然后拐去饭堂打饭。到了饭堂才发现，谢子叙‘又双叒叕’病了的消息竟先她一步已经传到饭堂里了。

打饭的那位叔更是神奇，竟拉她到一旁，神秘兮兮且十分关切地掏出一个布包，说这是他家祖传的壮阳之方，听闻坊间传言，不知谢公子是否需要此物，衷心祝愿公子早日痊愈……

唐九替谢子叙婉拒。回到寝舍，又将谢子叙这厮扶起来，把桌子往前挪了挪。于是谢子叙坐在床上桌前，唐九坐在桌子对面，两人默默干饭。唐九三下五除二便结束了战斗，抬眼看向对面的谢子叙。他坐在那，只穿了一袭里衣，身上有伤，活动、抬手举筷子皆是不便，分明应是有些狼狈的，可他到底是世家的公子，举手投足间矜贵依旧。

唐九不免心下感叹家教之重要性，真是天差地别。直到莫名其妙对上谢子叙的目光。那目光里带些诡异的色彩，疑似是委屈。

“……饭不好吃？”唐九下意识地猜想。“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请假出校买一些别的吃的，或者翻墙出校也可以，只是不知你独自在宿舍是否安全。”

谢子叙摇头：“已足够好了，不劳阿婴奔忙。”

“倒也不必客气，让我跑一趟肯定不白跑，要给跑腿费的。”

谢子叙闻言一笑，又道：“我有个不情之请，未来一段日子，我行动或许多有不便，所以想请阿婴协助、掩护一二。”

“……你要求别太过分。”唐九下意识道。

虽说自己向来有些泼皮无赖。

但是，但是。

嗯……多少还是有点……

不方便吧。

谢子叙跟了句解释，他倒是从容：“阿婴误会，我没有半点冒犯轻视之意，大部分事务，譬如坐卧饮食，我虽然动作迟缓些，但都可以自己应对。只是譬如处理伤口，还有打理头发、或者搬运些东西等可能牵动背后伤口的事务，才需要阿婴的帮助。”

唐九转了转眼睛，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作为和谢子叙一条船上的蚂蚱、兄弟，没有理由继续拒绝。但总归要给她刚刚的犹豫找补。于是她果断道：“可以，但是要加钱。”

谢子叙微微一愣，随后却笑：“阿婴，你我之间有此秘辛，我还能看着你饿死不成。”

唐九哼了一声：“多的我也不要你施舍，但我劳动了，你就给我我应得的。”

谢子叙煞有介事点点头，顺着他来：“好，开个价吧，你大可从中赚些吃穿用度。”

唐九思量一二，随后张开五个手指一比：“那好，这个数，日结。”

谢子叙扫了一眼，面不改色：“好，我先提前结个十天的，共五千两。”

“……什么五千两，五两一天，你可以提前给我五十两。”唐九堂堂烛阴教第一刀，向来是不缺钱花的，因此眼里也没什么钱。她也不过是想凑齐下次假期的钱财，谢子叙说出‘五百两’之前，她全然没想过借这个由头宰他一笔。

此番轮到谢子叙皱起眉：“五两？”

唐九犹豫：“我听你的意思，好像没太多活要做，不过就是一些零散的小事，随手而已，如何就五百两了。”

谢子叙似乎有些艰涩地措辞片刻：“……谢某人私以为自己能更值钱些。”五味杂陈，虽然貌似省钱了，但总是怪怪的。他想着，又补了一句：“或许你可以继续提提价。”

“不必了，有五十两，下次假期，我就不用风餐露宿了。若说更长远的，我也并不打算靠讹人取不义之财。”唐九说着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碗筷。“所以还是五两一天，你若同意，吃完了提前把钱给我，未来十天，我一定尽职尽责。”

谢子叙的手顿了顿。

楚婴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气节’，存在于他的处事之中。这种‘气节’的存在异常自然，但又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怪异在何处呢？

谢子叙不自知地皱了皱眉，深入想了下去——或许在于楚婴言语之间隐约流露出的莫名的放松和自信，仿佛并不担心自己的境遇？仿佛缺衣少食不会发生，风餐露宿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他并不太为这些事心急。

这并不正常。

可是再一想，楚婴武功如此，打的来食物，谋得了前程，有此自信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能解释通了吗？

……状似合理之下，疑窦仍存。

谢子叙闭上眼睛复又抬起：“我的柜子里，上面一层，阿婴请自取。”

真是一笔愉快地买卖，买家和卖家都不太在意钱。

唐九轻巧地把钱取出来收好，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位便宜老板，却正对上谢子叙的目光。

谢子叙自幼富足，但是现下他第一次察觉到了窘迫——区区五十两，十天，他怎么好意思请人帮他做事？

他迟疑了片刻才开口：“阿婴，或许可以帮我处理一下伤口？”

唐九随口答应，扶着谢子叙坐起来：“说起这个，忘记问你了。

我没什么包扎经验，扎的有些混乱，不过，能做到收拾干净、止住了血，伤口也扎紧了。你自己感觉一下看看？”

谢子叙点头：“我能感觉的到，都没有问题。”

唐九点头：“那就继续这么包扎。还有用药，我原本是自己加了些草药，功效上恐怕有限，你那里是否有些别的？”

谢子叙点头：“有个北地的特效药，劳烦你去柜子上侧左前角的小盒中取出。”

“那正好，就用它了。”

唐九颇为认真地替他重新收拾伤口。

谢子叙全程一声未吭，若非是偶尔气息微微一紧，唐九简直要恍惚地怀疑这伤口并不在他谢子叙身上。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的一瞬，唐九的手停顿了片刻。

“怎么了？”

唐九闻言回过神，抬眼却正对上谢子叙清明的目光。他似笑非笑地坐在那里，头发有些凌乱，却柔软地垂在肩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意外乖巧，唐九在他的那对桃花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小小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