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阿婴，多谢

今天早晨的追冥，真是吃了枪药一般。从头到尾，夹枪带棒，阴阳怪气，旁敲侧击，几次三番暗骂她是个色批。

怎能如此？怎会如此？

她唐九，向来堂堂正……好吧，好像向来有那么点离谱。但是也没有这么离谱，尤其是这一次！总之，等来日若是能让他知道今时事情只艰难，势必得让这厮给自己赔罪。

唐九关上寝舍的门，收拾好手中的盆和衣物，不免腹诽。末了她长舒一口气，屋内安安静静，她在自己的床榻上又短暂地休憩片刻。

“咳、咳……”直到唐九听见对面床榻上的咳嗽声，她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困。

但是欠人好大一个人情，不得不去照看人家。

谢子叙躺在榻上迷迷糊糊张开眼来，许是因为眼前恍惚，一对漂亮的桃花眼里朦朦胧胧恍如含一剪潋滟春水，睫羽轻颤间，那一瞬的眸光带几分空洞无辜，却又不知怎的，未免平添几分暧昧颜色。倒像是密林间一只初生不久张开眼来的白狐。

唐九倒了杯水走到床边，见此情此景兀自皱了皱眉。

谢子叙皱了皱眉头，大抵还是因为身上疼痛，不免闷闷哼了声，眼前的一切都依旧模糊，只能见远处一窗，屋内半明，而塌前的人……

就站在那里，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分明是关切的神态，可是身形里总莫名带着些许冷肃。

谢子叙眉头骤紧一瞬，复又展开来。恍惚的头脑，不知怎的想起那相逢数次却屡屡交错而过的黑袍姑娘，最后相见那次她从树枝上陡然坠下，宛如一只跌落的蝶，彼时他只想堪堪触及她的袍角，可惜终究也没能做到。

而如今……不知是醒是梦，姑娘的样貌却在他眼前愈发清晰起来。

唐九侧身躲开谢子叙缓缓探向她面庞的手。

“谢子叙，你要做什么？”她眸底光华一闪，口齿清晰，乃至于清冽。

虽然谢子叙这模样着实蛊惑人心，但是，面对这种猜想能力极强的人，唐九可不想为了犯这一时迷糊吃大亏乃至于身份败露。

谢子叙手一僵，墨色的眸子在这一瞬，宛如沉沉水面落入碎石子，点起层层波纹，他倏地清醒过来。紧接着，刚刚为了靠近面前人将将撑起身体，如今也感觉到了肩胛处撕裂般的疼痛。

谢子叙不免吃痛地哼了一声，跌回榻上。

唐九转身放下水杯，俯身替谢子叙检查了肩胛的伤口。“没有撕裂。不过你还是少动弹，少用力。”她言简意赅地嘱咐：“你这几道伤口，真是内有乾坤。”

疼痛的刺激让谢子叙愈发清醒，他抬眼打量四周，一时间觉得这寝舍格外亲切，哑着嗓子笑道：“阿婴，多谢。”

唐九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你护我在前，我原本该说此事扯平，不需你言谢，可眼下我实在说不出这话，至今昨晚我带着死沉死沉的你回来，又躲过几轮检查，实在是过于凶险。”

她抬手将床边的一个小包裹递给谢子叙：“自己查查随身的东西少没少，应是齐全的，但若是少了，我马上回头去看。”

“谢过阿婴，阿婴说昨晚凶险，究竟是如何情况？”谢子叙点头接过，打开布包，却是先触及里面一截莹白色的东西，攥在手心端详良久才放了回去，继而，他的手点了点那块玉佩，又在其他随身物品上比划。

唐九瞧了瞧他的动作，只道：“我同你讲清昨晚之危险，你也需要跟我把事情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谢子叙躺在榻上，放下手中的小包裹，笑眯眯的：“东西都是齐全的，阿婴当真可靠。”

唐九未理会他，只沉了口气：“正因为昨天你语焉不详，出去后没多久又歇菜过去，才导致我这半个晚上捉襟见肘，险些使得你我二人都交代在那。

谢子叙，我现在严肃地告知你，你我既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现在就把事情同我说明白。如果你有所隐瞒，那我索性也不讲了，我们以后各死各的，谁都别干涉谁。”

见对面人这般气急败坏，谢子叙状似无辜柔弱地眨了眨眼，复又笑，仿佛在哄小孩一般：“我方才一想昨晚最后印象中的情形，也知道形势迫切至极。让阿婴昨晚这般辛苦，的确是我不好，事到如今，你我的确已是共同进退了，阿婴要听什么，我知无不言。”

唐九思量一二，那藏书阁的基本信息，昨晚在地下谢子叙已经讲的十分清楚了，没有说不清楚的内容是……

“藏书阁的守门人，是什么来头。”

谢子叙皱了皱眉：“有，但是并不确切，我曾得到过消息，守门人也是‘文’家子弟，算是文山长同宗族之人。他们这一支脉，似乎原本就是负责文家守卫机关枢纽的，所以，当年似乎也被调来看管天机煅枢纽。”

唐九紧跟着追问：“他武功如何？是否会机关术？”

“世世代代都为守卫者，武功应是拿得出手的。机关秘术是单传……他们应当是不会的，或者说，顶多会一些简单的机关术。也不排除一些可能，比如，他们可能能够使用一些提前设置好的机关。”

唐九点头，顺着自己昨晚的经历想着：“关于藏书阁秘辛，书院里，应当还有其他先生知道吧？”

“文山长是一定知道的。此外，据我判断，宫里一定会派来知道此事的死士，一则是监视、观察书院的人员，保护天机煅枢纽，二则也是钳制文山长。但是人不会太多，可能只有一个，如果有两个，这两个人多半也是各自接受任务，互相牵制的。”

“你昨晚告知我，说几人被留下印记，宫里天机阁的灯就会亮起几盏，如果有人闯入且安然离开的消息做实，宫中会有何动作？”

谢子叙至此摇了摇头，似乎回想起什么，复又叹气：“这似乎是此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因此会有什么动作我也说不清楚——大抵是在书院内部署加强搜查，对另外几处关窍加强守卫；或许还为此养了死士，会派来暗中潜伏；朝堂之上，多半也会掀起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