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颈下印记

“如此，真是辛苦您了，多谢掌事不辞辛劳为我等着想。”唐九说的恭敬又客气，却并没有腾出门前的位置让他们进入。

吴掌事皮笑肉不笑：“不辛苦，都是应该的事。想必自我敲门，楚公子也收拾了好一会儿了，是否方便我们入内查看呢？”

真是图穷匕见。唐九早有预料，她点头：“自然，您请进。只是，谢公子今晚身体不适，不能受风，还请您进门时稍小心些。”

吴掌事应了一声，这才往门内去，却又在门口稍稍顿住步子，细细打量着唐九：“楚公子，名册上标记的，你是提交了作业，但暂未入校。”

唐九并不紧张，她着一袭里衣，转身把灯芯挑亮了些：“是的，掌事，此时我当时向几位先生说明了，我要去卖些瓜果野味谋生，因此没有马上入校。”

此言一出，吴掌事也不免一愣：“……卖瓜果和野味？”

唐九面色如常：“是的，掌事，为了下次假期不再风餐露宿。”

吴掌事面色复杂，他看了看床榻上的谢子叙，又看了看唐九，终究是没有深究这一问题。

“那你又是如何入校？”

“我卖完瓜果返回时，先生们都已离开书院门前，不得已，只得翻墙入校。”

吴掌事眼皮不抬：“此事可是对的？”

唐九顺坡而下：“校规中只说不可翻出，未说不可翻入。但此事不合礼节，请您责罚。”

……倒是个聪明的，弯弯绕绕避免自己被记违纪。

“念及你有生活困难，自行写千字检讨，本次课业结束后提交。”吴掌事哼了一声，不再多言。他回头招呼，于是那些随从们依次小心地走入屋中，在屋中高高低低地检查着。

吴掌事也打量着屋内，他的目光在煎药的炉子上停顿片刻，又启步向谢子叙床边走去。

“谢公子的病又犯了？”

“是的，掌事，我回来时夜幕已经降下，谢公子说他头疼。”

吴掌事又扫了一眼药炉，他的手在炉子上方探了一下：“那为何现在才煎药？”

唐九颔首：“这是第二副药了。此前慕容公子嘱咐我，如果病症轻，则一日一副，若是病的重，便适度加量。谢公子今晚久久未醒来，我心下担忧，便加了一副。”她说着，看了一眼虚掩的门，俯身下去，伸手掖了掖谢子叙的领口：“我心下实在担忧，怕照顾不好谢公子。”

吴掌事的目光定定地跟随着唐九的手，他忽的微微有些笑意：“楚公子果真是守信重诺之人。谢公子这病当真让人担忧，若实在不行，我们当想想办法才是。”说着，他也低下头，手向着谢子叙探过去。

唐九眸光微微一闪，她用手臂刻意地挡开了方向，让吴掌事的手无法触及谢子叙的颈项和领口——正是那印记所在。

吴掌事微微一笑：“楚公子不必如此小心，我只是想探探谢公子的状况罢了，岂会伤害公子分毫的。”

唐九方小心翼翼地收回手：“掌事您误会，学生绝无此意，只是担心公子受风受凉。”

吴掌事抬了抬手，当即让一名随从把门关严实。“是我疏忽了——现在这样，楚公子便不必担心了。”

“……多谢掌事。”唐九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悻悻缩回手，却还是站在谢子叙床前。

吴掌事伸手探了探谢子叙额头的温度，复又煞有介事地给他把了下脉。再然后，他不慌不忙，伸手探向谢子叙的颈项。

“掌事。”唐九颇有些紧张地开口。

吴掌事吊起眼睛看着她：“怎么？”

唐九小心地蹲身于谢子叙床边：“掌事这是要做什么？我担心谢公子受凉。”

吴掌事语气平淡而严肃，紧紧盯着她：“探一探脉息，看公子状况如何。担心他受凉的话，你且将他被子向上盖些。”

唐九垂了垂眼帘：“掌事，您手上是否有外面的雨水，我担心雨水太过生凉。”

吴掌事皱了皱眉，似乎有一瞬的不耐烦，又被他掩饰下去，他展示出无比干燥干净的双手：“我向来不会容许那些脏东西沾上我的手。”

唐九咽了口气：“是，您请。”说着，她伸出手，缓慢地将谢子叙的被子向上盖，直至与他的肩膀齐平。

吴掌事眼角的余光看着她，手的食指与中指并拢，缓缓探到谢子叙喉结一侧，复又沿着他的颈项向下滑动。

他的指尖解开了谢子叙里衣的领口，一直向下探至他颈窝。

谢子叙的衣领被打开来，裸露出小半个锁骨。吴掌事目光停留于他的锁骨与颈项交接之处，如鬣狗一般搜寻着。

——可那里只有光洁的皮肤，再无其他。

吴掌事不免愣在原地。直到唐九伸手，用手背抵住他的手：“掌事，您再如此继续，只怕有些失礼了。而且很容易让公子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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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砰。

随着门的关闭，唐九克制而小心地松了口气，她颓然卸了力气，缓缓地坐在了谢子叙床榻旁的地面上。

然后，她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好险，好险。

方才吴掌事搜寻印记时的兴奋、搜索未果的遗憾和偏执被她尽数收入眼中。果然是冲着那印记来的，谢子叙这厮倒是没唬人，藏书阁下的禁地，真是一顶一危险诡秘的地方，这才多久，信息就联通起来，人员也行动起来。

而唐九深知这只是开始，接下来不知还有什么东西等着他们。想着，她回头看了一眼谢子叙，然后又撑着转过身，伸手拂开谢子叙的领口。她的手停在谢子叙锁骨的上方，触及原本有红色印记的地方，她用指腹蹭了几下。

——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唐九转手在指尖沾了些水，继续触及那个位置，反复摩挲。如此，那层印记终于渐渐显现。

唐九缓缓呼出一口气，从袖间摸出一个小包来，皱眉盯着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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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刚刚，吴掌事敲响了寝舍的门，而唐九忽然意识到印记的存在。当时情急，走投无路，她本打算兵行险着——找个包扎带，包上谢子叙的脖颈。当然，她知道，这个计策破绽太多，且不说吴掌事会不会敢拆开谢子叙的包扎，即便他不拆，只单纯是生疑，问起为何此处受伤，她都无法作答。

可就在她翻找包扎带的时候，一个小包从她换下的里衣领口掉了出来。唐九整个人僵了一下——这个东西看起来非常陌生，但机警如她，怎么可能有东西出现在自己的衣服里却毫无察觉？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这个东西，却逐渐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是香灰。

准确说，是藏宝阁禁地出口处的香灰。

一些奇妙的脉络在这一瞬间形成于她的脑海中。

唐九想起这一路上，自己反复觉得自己的手别扭——是因为手上细小的疤痕，在禁地出口处突然消失，却又在经历雨水冲刷后重现。

如是她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