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枯骨几何

更何况，听声音，这个来人似乎还只是个小孩子……

怎么可能，他没有察觉到一个小孩子的到来吗？

他试图循声瞧看是谁在唱这首歌，但是每一转身，却又觉得声音似乎来自身后。

忽然，一点幽幽的光在他身后的林中亮起。紧接着，一阵疾风袭来。

谢子叙当即回身，剑已出鞘，只见寒光一闪，剑气已然斩下。却只是劈开了空气，眼前空空如也。

谢子叙心下微诧——刚刚他分明感觉到有东西自背后袭来，怎么会……

“唔……”歌声停止，与此同时，一个孩童的低哼声就在眼前、似乎是在下方响起，谢子叙愣了一下，方低下头。

却见一个孩子，不知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的，如今便跌坐他在面前不远处的地面上，似乎有些吃痛地揉着腰和腿。大概是感知到谢子叙的目光，这孩子咿咿呀呀地说着：“哥哥，我摔倒了，要哥哥抱才能……”

“你是什么东西？！”谢子叙手腕一转，剑锋直指这个孩童，声音浅浅淡淡，可动作却是半点不含糊。

这孩童跌坐在地，心中倒也直呼倒霉。偏就是他瞧不上的，都唾手可得；而他瞧得上的，一个两个，怎都有这般重的煞气。上一个，那个姐姐，实在不知是为何手下如此多人命。而面前这位，现在他也想起来了，这少年将军，战功赫赫，的确不知手下枯骨几何，刚才只顾着心里满意便贸然动手，是他疏忽了。

孩童笑了笑，都被这么问了，也不再装模作样，他抬起头，张着一对圆溜溜的眼睛看向谢子叙：“我是什么东西，正如哥哥所见。”

谢子叙居高临下，垂眉瞧他，并不多言。

而这孩童却继续笑道：“不过，我也好奇，哥哥为什么来到这里呢。”

谢子叙仍是只看着这个小孩，半晌，终于启口，却并未直接回答小孩的话：“据说这湖边有女鬼出没，就是你？”

孩童笑着眨眨眼：“哥哥，很显然，我是男孩子啊。”

谢子叙皱起眉头，正要再问，却见这孩子笑吟吟道：“哥哥，且慢。要我回答问题，便要跟我学这首歌，你学一句，我便回答你一个问题。”

说完，也不等谢子叙答应，小孩已经站起身来，自顾自开始唱。又是刚刚那首诡异的曲子。

远上寒山石径斜……

小孩缓慢地唱完了这一句，随后，他抬起头，扑闪着大眼睛看向谢子叙。“哥哥，该你了。”

谢子叙面无表情。

“远上寒山石径斜。”他毫无音调地、冷冰冰地念了一遍。

小孩愣了一下，一时感到迷惑而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一边抱怨，一边不忿地直跺脚：“哎？哥哥，你耍赖，小孩子你都敷衍啊。我说让你跟我唱一遍，你念一遍，可不算的。”

谢子叙闻言哼笑一声，手一抬，只听‘铮——’的一声，便把剑收回鞘中。“胡闹。”懒得再与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小孩耽误时间，谢子叙当即转过身去，抬腿就走。

“哎？哎？？哥哥，你不讲道理，你不能走。”

谢子叙头也不回。

“你不能走！你要是走了，我就，我就……”

谢子叙闻言倒是稍停了步子，略转过脸来。交迭的光影描摹着他挺立的眉峰和鼻梁，纤长睫毛下的一对眼眸宛如深潭。他略勾起嘴角，霎时间，昔日少年将军的桀骜喷薄而出：“你就？小鬼，你能奈我何？”

小孩抬头看着远处临风而立的公子，不免愣了愣，心里却忽而觉得有些可惜——

他是北疆的野狼，大漠的雄鹰，或许这才是男儿真正的归处，而非困于一隅，到头来还落得个不明不白。

只可惜，再喜欢也得不到。

或许真如那个女人嘲讽一般，这就是没能耐吧。

小孩如此想着，在原地没了后文。

而谢子叙也没兴致与他多说，语罢便又转回身去。又走几步，却听身后这孩子幽幽的、有些诡异的声音：“你不就是好奇那个女鬼吗？可惜你唱歌耍赖，我便也只能少回答些了。她，就在接下来你想要去的地方。”

——她，就在接下来你想要去的地方。

谢子叙一愣，当即转回身去。可身后月光如水，水面静谧，草木随风悠然飘动。

哪还有什么孩童的影子。

他突然有一丝后悔。这个孩子，似乎不仅仅知道那个女子，还知道藏书阁的秘密。

谢子叙皱起眉头，遥遥地又望了一眼藏书阁的影子。

随后他兀自叹了口气。

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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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阁守门人已然酣睡，唐九一身夜行衣，撬开了藏书阁后窗的锁，为避免有人察觉锁被撬开，她索性一抬手，直接将锁丢入不远处的深井之中，随后，她四顾，辨明了方位后，一个翻身跃入藏书阁中。

藏书阁里黑洞洞的，隐约能瞧见林立的书架，空气中散发出古旧书卷的干涩气息，这一切交杂在一起，显出几分诡异来。

唐九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行，同时，又努力地记着方位——魏逸名和苏夜曾经窃窃私语，说西墙面有活动的砖石，像是个机关。

唐九决定抄一抄魏逸名的作业。她一手扶着墙壁摸索，慢慢地往前走着。

穿过了几个屋子，有一处地板是活动的，走过时，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这响声在静寂的黑暗中被无限扩大，竟觉得有几分响亮。

唐九微微皱眉，走了过去。

新进入的屋子内，书页腐烂的涩味更甚，而且穿过时，还时不时能听见‘砰、砰’的轻响声，仿佛有人赤足于木地板上行走。

唐九愣了一下，她想起当年她年纪尚小，接到个任务，让她去一处陵寝中偷取物品，而那陵寝里有个房间就是木质，走进去，也是有这种砰砰的轻响。

那时她年幼，胆子也小许多，听见这声音，觉得仿佛是陵寝僵尸复活，赤脚行于地面之上。

好在之后养父告诉她，那是因为木板陈旧，潮湿与干燥交替而发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