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一劳永逸

来者的步履急切而又沉重。

唐九一凛眉，当即停了手，眨眼的功夫，已然拿了岸边的里衣等物，穿着了，略擦了一下头发，随后便闪身藏入坚石之后。

却见一掌灯人皱着眉从草后冲了过来，形容局促。紧接着，他随手急急地将灯搁在一块石头上。

他那灯放下来，晃晃悠悠几下，随后便倒了，倒多亏他是放在了石头上，若是直接搁在草地上，只怕要将这一片草都点着。

唐九伸手，略略将一绺墨发别在脑后。她一手拿着东西，身体略略前倾，侧着探查来人的动静。

可那人却是连灯倒了都顾不得了。只是匆忙地解开衣带和裤袋，念叨着：“憋死我了，憋死我了……他娘的，茅房可真远。”说着，已然解开了衣裤，便颇为自在地解决起来。

将将罢了，还愉快地自言自语道：“这一片水倒是方便，害，其实即便没有这片水，在旁边的草上也可以啊！还能给花草加个肥呢。”

加你大爷！

唐九在石头后面，脸都黑了。一个两个的，没完没了了？？

走去茅房能憋死你？都特么非要出来尿。行，我让你尿个够。

思量间，嘴角浮上一抹坏笑，她一捋披散的长发，着着一身长且白的里衣，身形一晃，飘然而出。

那边那位巡山人，方才解决罢了，心情愉快，晃了一晃，方垂首系着裤带和衣带，还未处理妥当，只觉得周遭有风环绕而过，兼有幽幽气味，宛如兰若之香，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幽深和诡异。

他心下暗自惊诧，下意识一抬头。却正瞧见面前，白色长衫，披散垂落的长发，只露出半张脸来，这张脸白，映着月光几乎是惨白，而露出的那只眼睛，漂亮却又骇人。

面前这东西对上他的目光，哼笑一声，白色的袖管一动，抬手便要抓住他。

“鬼！鬼啊！”巡山人一哆嗦，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地。

却见面前这鬼，手晃了晃，袖口微扬，紧接着，原本被他搁在一旁的灯，竟也离奇地灭了。

四下一片昏暗，唯有一袭白衣，和影影绰绰的长发，还在他眼前晃动。愈发恐怖了。

“神仙姑姑大爷奶奶祖宗鬼大人，别……别杀我……”巡山人一时把脑子里能掏出来的词都掏出来了。

可是面前这白乎乎的东西，只是发出几声带着回响的‘哼’声。是女子的声音，却又莫名地诡异。

眼瞧着越来越近，巡山人哆嗦着，在地上一点点往后挪。可惜，纵使如此，这东西仍在逐渐迫近。

人走路都是一起一伏，可这东西不是，它是平平地往前飘动……

巡山人瞪圆了眼，只觉得冷汗淋了一头一背，汗毛竖立，眼看着这东西越来越近，衣袂扇动的风都凉飕飕地扑到他脸上，他便是连裤子都顾不得提好了，转过身去连滚带爬地逃跑。跑得屁滚尿流，好不狼狈。

见他人影消失，唐九得逞地扯了扯嘴角，抬手，悠然地将头发理好，复又低头略略扫了一眼地上的污秽之物。

他方才解决完，竟还能被吓出来，医者曾说尿液的产生是连续的，排出是间断的，想来倒有几分道理呢。

思量着竟是忍俊不禁。唐九垂首，慢条斯理地收拾自己手中的东西。方才听闻有人来，匆匆忙忙，湿淋淋的外袍便被她弄成一团，一直抓在手里。

结果来的竟是这么个货色，倒是有些浪费她一番精神。

不过……

唐九手忽又一停。

一计已上心头——

身为女子，她在书院里洗浴，总需要绕开同窗，洗时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颇不痛快。

而如今，能安心洗澡的法子，这不就摆在面前了？只要她坚持不懈，未来几日，天天到这里来吓唬人。等此处闹鬼的说法传扬出去，自己便可舒服自在地天天来这里洗澡了。

唐九算计着，只觉得这是一劳永逸的万全之策，安心洗澡指日可待。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

唐九一个激灵。

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裳，倏忽间，水便从指缝间溢了出来。她凛眉四顾，随后丢开外袍，已然按上腰间匕首。

可是歌声依旧，仍是那诡异的童声，吟诵着那一首《山行》。

冷光一闪，剑已出鞘。“上次就是你。”唐九声音冷冽。

可是声音未停，忽远忽近，让人捉摸不透。

唐九心下倏地有些难受了——何时不是她拿旁人当猴耍。谁人有此能力，戏耍于她，竟还故技重施。攥着剑柄的手愈发紧了。不管是人是鬼，我堂堂第一刀岂会怕尔等不敢露面的宵小之辈？“有完没完，滚出来！”话音落下，却见四下树影摇曳，黑影攒动，飘忽间仿若鬼影，而水面也是波纹渐起，一派混乱。

可唐九侧耳闻声，抬手感知，只觉得如今四下风并不大，却不知那些影子波纹的形态是为何……

倒是真有几分诡异。唐九不由得咬了咬唇角。

可紧接着，歌声却是戛然而止，一个影子在远处的墙上飘忽即逝。紧接着响起来的，仍旧是方才的童声。声音稚嫩有如孩童，声调却诡异宛若历经世事的老人。

他话语间隐约带几分笑意：“姐姐真凶。”

唐九反应飞快，循声瞧去。却见一个孩童，晃晃悠悠地，自树林深处、假山之后走来。

唐九略略眯起眼眸。虽说是孩童，但此前种种，再加上现在这一声‘姐姐’，让她深知此人不可小觑。

未放下匕首，她眼梢微扬，却又垂眉俯视，毫不客气：“你是何人？”

那孩童笑嘻嘻地走进。四下光影斑驳阴翳，风声草木声也嘈杂。

机敏如唐九，竟一时也瞧不分明他究竟有没有影，走路有没有声音。

这孩童却扬起面颊，笑得天真无邪，可眸子里分明又是波诡云谲：“姐姐心里分明怀疑我不是人。”

唐九哼笑一声：“你不是人，却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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