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货郎

第四幕 货郎

时间：几天后

地点：老杨头家，台中是破旧的盘土炕，光线很昏暗，炕上，一张破木桌，几床旧铺盖。灯光就这样暗暗地照着，观众可以细细的看到一切。在奋岚与艳军未出现前，老杨头坐在家里，干着各种活。先是做饭，吃饭，又自己洗了碗筷，看起来是那么孤零零的。

画外

（艳军和奋岚边走边说，背着要卖的东西，所以以下的对话有负重导致的沉重的但也很有节奏的粗重的呼吸声）

奋岚：小子，念有你跟着，有个人说话倒是好的。只是，这书念习惯了，还能受这份苦吗？ 

艳军：也是，书念得多了都要把祖祖辈辈的看家本领念没了，但是，奋岚叔，你放心，我既然回来了，一定会好好干的，还得靠您多指教

奋岚：唉，别的没有，也就是这么多年打磨出来的些经验，经验这玩意，可不是一朝一夕跟你说说就是你的了，也得你小子自己历练、琢磨呐

艳军：那是，有您带着，就算是历练，也顺些不是

奋岚：你这话对，知道好处就好，跟着我，怎么也算你小子的福气，你去打听打听，这方圆多少里，年年岁岁，一直干下来的，能有几个？20年，20年了，人家都嫌弃挣钱少，有苦又累，还有危险，不稳定，农闲时干几天，但凡有个事情做就不干了，那能有个什么出息？这干什么都讲究个精，你看不上当货郎，那这行当能给你饭吃？ 

艳军：您说得对，是这么个理

奋岚：入行第一件，我先教你这入乡随俗的道理。你知道吗？这五洲十二府各有各的乡俗，你知道吗？

艳军：不知道，您给我讲讲

奋岚：这说来话可就长了，比方说，咱们现在去的这个村子，是满汉杂居的，可你知道怎么分辨这蒙人、汉人？

就知道你不知道，进了院子，汉人家的话就和咱们一样，蒙人的话，院当中，垒个台子，插个三股叉，说是古时候韩昌将军的武器，不知道叫班脑耐胡还是班脑耐夫。你晚上起夜也不敢在那个跟前，不然人家还得叫你请喇嘛做法了

艳军：知道了

奋岚：咱背这个货包，到了蒙人家院子里，不能背着回，得先卸下来，提着进人家家门。人家从来不锁门，过路的人要是饿了、渴了，回去吃点、喝点都没关系，但吃完咱得给人家放好，人家知道你是个爱好人，你再去，人家热情招待，咱出门在外，住人家的，吃人家的，还挣人家的钱，这人可得先做好。人家敞开了大门做人，是一种信任，也正因为这样，最恨的就是小偷。人家方圆十几里才住一家人，可是，家家户户都有暗号，出了事跑出去咿咿嗷嗷吼几声，听见的人家，谁见了生人就都拦下。现在有了公安局不知道怎么样，以前，他们抓住了小偷，处置的办法就是：晌午太阳最毒的时候，刚宰的牛犊子，扒下来皮，把小偷用牛皮线缝在里面，晾在沙梁上，牛皮干了皱小，人也就不行了。

记下了吗？

艳军：记下了

半晌不说话，过了好一会

艳军：奋岚叔，你看，又到了一个村子

奋岚：嗯

艳军：是这里了吧？

奋岚：是这里了，你看那棵长得最茂密的老榆树，看见了吗

艳军：看见了，很有些年头了吧

奋岚，就旁边那家人，只有一个70多岁的老头子了，老伴死了很多年了。倒是个善老头，也可能是太孤单了，我每次来都是住的他家里

艳军：嗯

奋岚：这回啊，儿子要娶媳妇儿了，托我给带了些结婚用的东西来

艳军：就是您买的那些枕巾，被套吧

奋岚：是啊，10块钱进的，他也上了年纪了，卖20块就不错了，先要25块，再送个人情，且不说住人家吃人家，就是寻常的熟人也该卖个面子。咱们做生意的，跑这么远的路，该挣的钱心里要有数

可不敢心慈手软，你一善良、当好人，人家别人还卖不卖了？咱这可都是有行情的，可别断了咱这行的买卖。

要说挣钱，咱们主要挣得还是羊皮，这里羊皮多是自然，价也便宜，质量更是上乘，不怕费工夫，咱这一天做不了几桩生意，但是做一桩就要顶一桩，价能压得就得压着，生意做的是个长久

老杨头就住在村口，在村子最低处，听到人声越走越近，狗叫的越来越欢了。

老杨头闻讯已经出来 狗儿，狗儿，是个谁？

奋岚连着喊了几声：“噢，老羊头——噢，老羊头——”

不多时，木大门吱呀一响，出来一位老汉，没有羊肚子手巾，边走边喊：狗儿，嗳，果然是个憨狗儿，熟人

又向奋岚们（欣喜，眉开眼笑）快回来么狗我给你们看着

春节刚过，人们还都闲着，从到处来的货郎每天能来好几拨，倒和赶集一样红火。

老羊头招待他们进屋，等他们坐定，喝了水

老杨头行动给他们做饭

村里人闻讯已经赶来了不少

老杨头笑得合不拢嘴

人们坐坐，便有人说：把你们的货包打开让我们看看吧

两个货包都打开了，一群人围上来，你拿出这件来比比，他抖开那件看看，翻了个叫乱，还有互相开着各种玩笑的、互相拿主意的、打听价的，艳军看着这混乱忙碌的一幕，奋岚站起来，这儿说说：“没问题么，这个都是保暖的么，就是冬天穿的，而且这面料还防水，睡在冰滩上都没问题……你缝的棉裤能有这个绵？”

那儿拿起来帮忙比比，拍拍打打，扣扣纽扣：“夏天这个，你看，要多薄就多薄么，水冰丝的了是旱冰丝的了，保管你透气通风还防晒······”听的一群人乐的哈哈直笑

不知哪儿有人插几句“嗳，你们这货不好，还这么贵······”

立刻遭到奋岚半嗔怪半怒的强有力不容置疑反驳道：“谁说的？现在这个社会，人们生活都好了，拿出来不好的谁能要，我挑的这可都是城里最流行的刚上来的新款，城里人都未必穿得着？······为甚？你说为甚？咱农民的生活这一天更赛一天，也有钱了，凭啥干这最苦最累的活儿，还吃喝住穿都不如人家？······这都是好的么，我们也就挣几个路费盘缠、油盐钱么，谁说贵？照本儿分了呀，姐姐······”

村民甲 噢，货郎子，你这枕巾咋卖了？ 

奋岚 今儿开门儿买卖，你为了买东西，我也为了做生意，算便宜些儿没问题，但是，但是，这可是给老杨头带的给儿媳妇儿的，你要嘛，这样的才合适，要这么艳的干嘛？！这个便宜，15块钱，要了拿上。（拿起一块蓝色的枕巾给他递过去）

村民甲 15贵了吧么，有少没有？ 

奋岚 不能再少了，再少可就连家都回不去了。 

村民甲 昂，拿上四块儿，老婆子，快，回去给这个货郎子拿60块钱。（一个老婆子，黑灰衣服，围着碎花围裙，人本来脸又圆又大，人还略胖，棉袄棉裤又厚，脸红扑扑的却很粗糙，皱纹也多，短发，花白。应声出去了）

奋岚 好，拿上四块，被套、床单子不要？ 

村民甲 不要，我看你这不好！

奋岚 那肯定么，自然不是最好的，好的贵么，只你二、三十块钱能买的了？得七、八十，你要不？要我下回给你拿上？

一个胖婆姨问道 有那个厚些儿的线裤没有？要宽些儿的，你们也看见兰，我这个人胖。

奋岚 哎，有了么（从一大堆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中间翻出来一条保暖内裤，递给胖婆姨看）

胖婆姨拿在手里看了看 厚倒是厚着了，太窄了，这我能穿上了？有大的没有？

奋岚 不窄么，有弹性了，不信你把外面这个宽袍料子裤脱下试着穿穿么。（奋岚此时心里其实也是犯嘀咕的：“大不了穿不上来一句‘哎，我看走眼了么，没想到你这么胖了，那没办法，这是最大的，人家以后再做更大的我给你拿’试试说不定还能穿上了。”）

胖婆姨真的试了，里面还穿着缝的厚棉裤，穿上了。

奋岚 你看么，穿不上？我就说能行么，你试着蹲一下，看咋样了？穿这么厚的棉裤都行······

胖婆姨蹲了一下，似乎是感觉很不错 来上条？多少钱？贵了可是不要！

奋岚 三十，这不贵吧！要就要了个最低价！

胖婆姨 哎呦，一块也不能少？

奋岚 不能！

胖婆姨 再一回还买了么，少上一块！（胖婆姨已经将钱伸了过来。）

奋岚笑嘻嘻地接了钱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