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侯旅社2
书名:货郎(小说)作者名:灯草呆呆本章字数:2711更新时间:2022-08-10 22:28:37
总之,这次长途旅行按预期的那样上路了。
在明放那儿取了货包,明放留他们吃饭,他们自然说“吃兰”,在210国道一站,双手一攥,咋一份儿憨看。
不一会儿,一辆写着“绥德——大柳塔”的巴士就开来了,花脑儿平招了招手,世平也招了招手,车还没有马上就停下,售票的后生拉开车门喊:“走啦(哪儿)了?”
“大柳塔么,多少”花脑儿平也抬高声儿应道。
“啊呀,你咁常多少就多少么,还敢跟你多要了?上来,上来么,就短两个人兰!”
大柳塔车站门口就是老侯旅社,花脑儿平和世平都是顶能睡觉的人,连日来又攒了不少的觉,一路上颠颠簸簸也睡得鼾声如雷。
下了车,已经是半后晌了,落日的余晖照在山山川川上,沟间传出挡羊老汉回家的歌谣:“噢——山上有个——扬场的——呀——沟底有个那拦羊的——嗳嗨——有一天,扬场的出了一个声:‘拦羊的,你的羊吃了我沟底栽的葱’ ——拦羊的——倒把那个话岔听:‘你在高我在低,我的羊,咋就能挡住你的风’ ——嗳嗨——卖笤帚的大老远想把那个架来劝:‘你们两个吵嘴——也不怕那个丢人呐和败兴’······”
老侯见来了人赶紧跑了过来,帮着卸货包。
刚进门,两人将货包顿一声降在了地上,花脑儿平说了一声:“老侯,交给你兰,给我们照照,我们吃饭去也。”
天擦黑时两人回来了,也不问货包长短,早知道老侯安排得妥当,老侯带着他们上了小阁楼二楼的216房间,货包就堆在前炕,又送来一暖壶滚水。
洗漱完毕,电视开着,花脑儿平准备着开始给世平上这串乡跑山的第一课:“咱来的这是蒙汉混居的地方,出门在外注意是要注意了么,这个都嗨开了(知道,明白),可是还有些东西,你娃娃们不懂——汉人就说不好打搅咁毕竟都跟咱一样,蒙人家可是有讲究了。一个,那些最最恨小偷,我也知道咱都规矩,可是这还是要给你安顿了,我们出来着皆,也有人给我们说了么。现在大概要送公安局了么,以前,昂,老货郎子给我们说的话就往死弄了,晌午太阳红刚刚皆,把那个牛娃儿,牛犊子,杀了,扒下来皮,把贼娃子用牛皮线往里面一缝,晾在沙梁上,牛皮干了皱小,人也就不管兰。”
世平用心记着。
花脑儿平抿了口水,接着道:“可是,人家不锁门,从来不锁,过路的人要是饿了、渴了,回去吃点、喝点,这个能了,吃完给人家放好,人家还说你是个爱好人,你再去,人家保管热情招待,就是不敢偷拿人家其他东西,人家方圆十几里才住一家人,可是,家家户户都有暗号,有事跑到那个沙梁上咿咿嗷嗷吼几声,左近处人听见,谁见了生人可是就不放兰,你倒往哪儿跑也?搜身!不像回回家,这个你也晓得了,十个回回就有九个贼,不偷还说憨着了,见了回民可是要保护好你个人的东西了。”
“昂,那是人家应该的,偷人么就是不应该!”
花脑儿平脱了拖鞋,坐在炕上,铺好褥子,盖了被,接着道:“咱背这个货包昂,到了人家院子里,你不能背着回,先卸下来,提上,进人家家门,走着皆,再提上出去,不这么皆的话,人家就不让你走兰。”
世平说记下了,花脑儿平见他似乎还有什么疑问,笑道:“你要识别这个蒙人汉人昂,就看院子,蒙人院当中,垒个圪台台,插个三股叉,说是古时候韩昌将军的武器,不知道叫班脑耐胡还是班脑耐夫。就那个昂,你晚上起夜还不敢在那个跟前,不然人家可是叫你请喇嘛做法了······”
月如水,夜深,人静,又是一个婆娑的夜啊!
第 十二 章 谷家湾开张
星月点缀着寂穆的夜空,老侯旅社旁边的树木、房屋······万事万物连同每一个我们自己,都融于宇宙的虚无飘渺,点点昏黄的光,闪动着无形的翅,在这charming的夜色中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雄鸡唤醒沉睡中的骄阳,每人一碗钱钱饭,两个包子,早饭罢,扛了货包,花脑儿平和世平退了房。
从老侯旅社出来没几步,就见车叫人涌,售票员满场滩叔叔、大姐地问:“走哪儿了?我们有座了,就快走了······”
花脑儿平说:“我看咱从谷家湾进,顺着一道沟,菜地峁、高头要、班降海子这么皆进吧?”
“昂,听你的么!”
从一辆走谷家湾的公共汽车上下来,背好行囊,花脑儿平提高嗓门儿声儿扯得长长的说:“咋要走了,咋这个11号汽车要开动兰!就这儿不远,有个熟人了。”
真的,沿着沟走了不远就看见一片苜蓿茬儿,后面纵横交错,鸡犬相闻,炊烟袅袅,偶尔,有送粪的人赶着驴车或牛车爬山过沟不紧不慢地走过,和任何一个村庄没有一丁点儿两样。
走近,住在村子最低处的一家人的狗叫的更欢了,花脑儿平连着喊了几声:“噢,老羊头——噢,老羊头——”
不多时,木大门吱呀一响,出来一位老汉,没有羊肚子手巾,边走边喊:“虎虎,嗳,憨狗娃儿,熟人,你拜石(结拜弟兄,这是在骂花脑儿平)么,快不要叫兰!”又向硷畔(大门外的空地,一般高于更低的种庄家的田地)底的两个人:“咋快回来么,狗我给你们照住兰。”
春节刚过,人们还都闲着,更何况,这里煤炭多,沟滩里到处都是,明放着,谁家要,随时出去就能拉回来,不像榆林他们南面儿,炭都要掏钱买了,农人家为了省钱,往往要趁着农闲出去砍柴,攒够一年放火(生火做饭)用。世平进来的时候着实羡慕了一番,恨不能背回几块去。不过,他们省下的这点儿煤炭钱,还不是叫货郎们挣了去——从到处来的货郎每天能来好几拨,倒和赶集一样红火。
老羊头又是个爱耍笑的人,家里聚满了来串门的人,见来了货郎,等他们坐定,喝了水,又天南海北的聊了会儿,便有人说:“咋把你们的货包打开让我们看看么,今儿正等得端,都在这儿了,省得你们挨家挨户跑!”
花脑儿平心想:“还是我算的好,早料到兰。”
两个货包都打开了,一群人围上来,你拿出这件来比比,他抖开那件看看,翻了个叫乱,还有互相开着各种玩笑的、互相拿主意的、打听价的,两个人站起来,这儿说说:“没问题么,冬天这个都是保暖的么,绵绵皆,睡在冰滩上觉不见个冷……”那儿拿起来帮忙比比,拍拍打打,扣扣纽扣:“夏天这个了,你咋看,要多薄就多薄么,水冰丝的了是旱冰丝的了么,保管你透气······”世平也就这样迅速地入了门儿,真是个天才呦!
不知哪儿有人插几句“嗳,你们这货不好,还这么贵······”
两人立刻同时反驳道:“谁说的?现在这个社会么,人们生活都好兰,拿出来不好的没人要么,这都是好的么,我们也就挣几个路费盘缠、油盐钱么,谁说贵?照本儿分了还······”
“噢,货郎子,你这枕巾咋卖了?我准备结婚儿媳妇儿了么!”
世平见是他的,赶忙应道:“今儿开门儿买卖,你为了买东西,我也为了做生意,算便宜些儿,15块钱,要了拿上。”其实他这心里早在嘀咕:“5块进的么,咋要多少也?”
“15咁贵兰么,有少没有?”
“不能再少兰么,再少咁家也回不了兰么。”
“昂,拿上四块儿,老婆子,快,回去给这个货郎子拿60块钱。”
“好,拿上四块么,咋被套、床单子不要?”
“不要,我看来来你这不好!”
“昂,不是最好的么,中等的,好的贵么,只你二、三十块钱儿能买的了?得七、八十,你要不?要我下回给你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