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同桌的猫

第八章 同桌的猫

冯海波的同桌就是苏叶，小学合并后，她妈妈来镇上开了个小书店，兼卖文具，她也没受周家岩孩子那样的罪。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们的座位在那周正好倒到了靠窗的位置，阳光洒进来照着苏叶细细绒绒的头发。冯海波神秘地掏出来一个食品袋，给苏叶，苏叶出于好奇，就打开来看，这一看，可吓坏了——一只不知道什么的腿！苏叶本能反射的将塑料袋丢在了冯海波身上，那个什么腿也掉在了地上。

“这是好东西，城里人叫田鸡腿，好吃着嘞——不知道吧？就是咱们这儿说的蛤蟆······”他的笑持续了一下，但看到苏叶害怕、似乎还有鄙夷的表情，立马低了头，不再说话，像犯了错的孩子，好久，大概是快上课了，怕老师看见，慢吞吞地捡起了那条腿，装好，出去了，回来时，手湿淋淋的，像是去洗手了，苏叶抬高胳膊把一张纸巾按在了他的桌子上，他立马又笑了，赶紧擦了手，坐得端端正正的开始听课了。

……

周五的时候呢，是住宿生最高兴的日子，可最后两节课总也都是自习，往日呢，冯海波就看个巴金的《家》啊海子的诗啊什么的，等待为回家吹响的号角——放学铃。

这一周冯海波突然和苏叶聊起了他的猫：“我那阵儿还小，不懂事，我们家养了一只黄色的猫，还是公的。别的孩子来我家玩儿，我们就把猫放在门最上边，然后转门，越转越快，猫在上面，四爪并在一起，瞪着大大的哀怨的黄色眼睛，喵喵声教得也和平常不一样，沉沉的，有点儿像哇哇声了——我们在底下笑——傻笑”他的表情是愤恨的了，“之后的好几天，猫见了我还是那种眼神，还是那种叫——”他的眼睛里分明看到的是远方了······

“那后来呢？”

他低下头快速地翻了一下语文书的角：“等后来，我们家修了新窑，买了沙发，我妈嫌猫用爪子抓，就把它送出去了，他起先，每次都能找上回来的路，最后，我妈带着我去我们家的西瓜地照瓜，在瓜棚里，也带着猫，我也跟着在那儿住了一夜，醒来时我妈在地里翻瓜，猫也不知去哪儿了。我们就回去了，它也没再回来，后来再去那片瓜地时，它居然兴奋的不知从哪儿跑过来抱住了我的腿，又跳了好长时间，以后每次去都一样，上次也一样……”他又看见了远方了……苏叶似乎也哭了。

后来呢，冯海波还讲过蝌蚪怎么变成了青蛙——先长后退，两个小蹄蹄，尾巴短一些儿，再长前腿，又是两个短蹄蹄，尾巴又变短，最后，小青蛙就突然有一天会跳了，尾巴也完全不知哪儿去了——“苏叶，你知道，青蛙舌头怎么长的吗？”

苏叶用迷惑的眼神告诉他不知道。

“那东西跟咱们人可不一样，舌根在前，碰见小虫儿什么的，咱看见，还离得老远呢，它舌头一伸，就把虫子粘走做了下酒菜了。哦，它的舌头可也是粗糙的呢！——有时候大青蛙也吃小青蛙，刚吞进去那会儿，你把大青蛙肚子一捏”苏叶身子猛地一跳，冯海波接着说：“怕了吧？小青蛙就跑出来了，呱呱地又跳开了。——还有那个蛇，把青蛙一点点囫囵吞进去之后，你瞅准肚子上鼓起来的部分，给它一棍子，青蛙也就又能跑出来边呱呱地叫，边高高皆跳了……”

苏叶永远也无法亲自去看这些吧？

可是，初二，冯海波没有来，听说转去镇川了，也好，那儿的学校大一些，也应该更好一些吧？

初三，写回忆初中生活的作文，有同学写冯海波的坟——他得了白血病，也不去看，回家没多久就走了。

……

记得他说想去北京上大学，上顶好顶好的大学！

第九章 去镇川进货走

就在孩子们为他们的前途好奇、兴奋、担忧，有生以来第一次安安静静坐下来讨论他们的未来，互相分享着各处听来的、聪明的小脑袋瓜想来的各种说法、各种打算时，赵联章、花脑儿平、奋岚弟兄们也在进行着热烈的讨论，谋划着一年的光景。

说书人的三弦、土琵琶不知从哪儿来到，久缱绻在夕阳与黄土混淆的的尘埃里。

“你再走把老子引上！老子也准备加入你们这个行列了”世平边说边笑。

“昂么，黑碳毛子（世平以前当过煤炭工人，他的妻子所在的村庄也开过小煤矿，这又是半骂人的玩笑话），明儿镇川进货走。过完十五，咱就出发！给老子起早些，我下来叫你。”花脑儿平，浪浪、洋洋、艳艳的父亲，一位长年串乡跑山的货郎这样答道。

上世纪末，大柳塔、杭锦旗一带的煤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大肆开发，在那些大山深处也办不起“集”，所谓集，就是在各个办的起来的镇子上，固定一些日子，四里八乡的人们去那儿赶集，买卖各种货物，好比日用百货加农贸市场一样。比如，川口上的集是二、五集，就是按农历日子凡初二、初七、十二、十七、二十二、二十七遇集。镇川是四、九集，但这可是陕北的温州，以便宜货文明乡里，也是个远比川口上大的镇，集也繁华得多。

天时地利，由需而生供，萌生出这个职业——货郎，背着大包小包，贩卖些小商品。这其中有花脑儿平那样专职的，而更多的则是世平、赵联章、存富、奋岚，以及后来的艳军等消逝在这沟沟峁峁的兼职农民们。

他们走的地方，最远已深入了内蒙。内蒙古自治区，众所周知，相当于一个省。下设的“盟”，相当于市，比如，乌兰察布盟、巴彦淖尔盟、伊克昭盟、锡林郭勒盟等等，汉人分别简称乌盟、巴盟、伊盟、锡盟······下面还有“旗”，相当于县，比如前面说过的杭锦旗，还有鄂托克旗、准格尔旗，以及离陕西最近的有成吉思汗陵的伊旗，成吉思汗陵在一个叫阿镇的小镇上。

陕北的冬日没出任何意外——清格斩斩的风卷着毛乌素沙地的黄沙，把沉沉的一切淹没掉。

果然，第二天，鸡叫两遍之后，花脑儿平就在垴畔沿上（窑顶）上吼开了：“噢——大叔——噢——大叔——咋咁走了么——”

“昂，来兰——”世平也已经在鸡叫一遍的时候起来了，他的婆姨给他颠了四个鸡蛋，都颠得囫囵囵皆，油泼的辣子漂起来，发出诱人的香气，生撒的刚从院里的菜园里摘来切好的的葱花、韭菜段、芫荽（香菜）似乎还有露珠在上面滚来滚去，世平连汤带水吃完“早饭”，肚里、心里暖洋洋的。婆姨从席边抽出早备好的进货钱，世平装在衬衫口袋里，又穿了件夹克，和婆姨互相安顿几句，便出了大门。

花脑儿平已经下来了，背着他的货包，货包里大概是上次收来的皮货、头发什么的，站在坝沿上等，二人耍笑几句，皆滚带跑，出了沟在川口上搭了车，不一会儿，镇川大市场大门口横挂的几个大牌子字便映入了眼帘，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满目琳琅，正是正月十四，镇川遇集的日子，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