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川口上中心小学

在正月十七这天川口上遇集的时候，像往年的这个时候一样，卖文具的门市生意异常火爆，除此之外，卖洗漱用品的门市也好小摊也罢，尤其是“木市”，人山人海，被并了的那些小学的孩子们都为他们置办上学的家具，自然那些没漆的木箱要卖得便宜些。

开学了，孩子们小一点的有家长给背了毛毡、被褥等一应用品，大一点的则自己背了去，再也睡不上暖乎乎的热炕了，宿舍不是大大的窑洞，而是砖盖的房子，由于教学楼面向了太阳，这些房子只能盖在了阴面，矮矮的，每个宿舍要住一个班的男生或女生，长长的上下铺的床，每个人只有半块褥子的位置，就这也是学校整整赶了一个假期的工才建起来的，农民们听见是给娃娃们盖房子，好多都来义务做了工。这样的屋子在家里连鸡鸭都舍不得让住啊，离开了那个贫穷但温暖的家，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吃的东西还不知道会有多差，大人孩子谁能不垂几滴眼泪。

可是就这样的条件，也不是每个学生都有权利享受的，来的学生实在是太多了，哪里能都住得下，学校规定：“离家十里之内的学生不给安排住宿”，周家岩到川口上正好是十里的路程，艳军、力成、延平、梨子、二梨、英英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吃苦受累求学的准备，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看到匆匆出来的那个学校工作人员在学校大门上贴上这个写在大红纸上的紧急通知时，真是顿时没有了思想，都傻傻地站在那里，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其他的人小声议论着都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也都心疼，可这确实没有办法啊，有几个和他们家大人相熟的就过来安慰他们，安顿自己的孩子照应一下他们。

开学了，同学们也都觉出了这儿的老师确实是教得好，可是，来这之前都按路遥那个《平凡的世界》想象着隔一段时间吃一回什么有肉的“甲菜”，可是，没有，学校的饭，不分任何等级，都像那“海海漫漫的乙菜”，也没人吃各种谷物的皮做的“黑馒头”，主食都是自家带来的，每顿饭量好了米放在饭盒里，有值日生送到锅炉房，统一蒸。学校还排了每个班的女生轮流在下午的劳动课上来削一天要吃的土豆，男生呢也不会闲着，他们有更重的活儿要干——队里给学校分了地！不过，这些农村来的孩子，有哪个不会种地的呢？

十里路，周家岩来的孩子们一天只跑一个来回，早上鸡不叫就起，母亲心疼的把最好的饭给他们够够的做上一顿，中午，他们有时候就一起躲在大树地吃点谁带来的炒黑豆，累了就躺下睡一觉，由睡觉灵动的几个女孩子负责叫醒大家。来回走过的大人们看见了抹一把眼泪也就走了——孩子们不容易，肩负着祖辈的理想——人们终于认识到了知识的重要性，可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求学！求学！这样的日子不是天方夜谭，我曾经经历过，每每想起，不由得眼眶一热，也仍有小弟弟、小妹妹们还在继续这样的生活，还在追求他们的理想！

不过，我们一样每天欢欢乐乐，六一儿童节，我们一样文艺汇演，这是属于所有孩子的！

第七章 强生智与 “硫代硫酸钠”

“硫代硫酸钠”呢，是“海波”的化学名称，相信大家也一定也认识一两个叫这个名字的人，我就认识不下三个，这三个人正好分别是在三个不同阶段的同学，并且姓都不同，小学那个姓叶，是个女孩儿，高中那个姓马，说是同学有些牵强，因为不是一个班的，只能算是认识，不过，这个“硫代硫酸钠”的外号到时我给起的，也借来指初中那位吧。

初中那位同学，也是个男生，只是，他没有机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也可以这么翻译罢了，甚至，他都可能没有能从张旺金老师那儿知道“海波”和“沥青”谁是晶体谁是非晶体吧？写的一笔好字，唱歌也不错，班里联欢会什么的常唱那首羽泉的《奔跑》，同学们也都找他帮忙抄歌词，只可惜，我没能赶在那个假期前找他抄，就永远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强生智呢，是川口上中学的校长，同时还带一个重点班的物理，是个一顶一的教学能手，人也活套，和学生们搞得好关系。

川口上乡政府有个挺大的礼堂，遇集的时候，电影放映队的巨曾老汉和盛林锋就在这里滚动放电影，毛笔在大红纸上写了电影名、主要演员、剧情简介贴在“超市”供销社门边的砖墙上，票也不贵，雷打不动，一律2快大洋，就这，也只有年轻人去看。老年人才精嘞，这两块钱可是一个干炉的假咧，更何况，等在政府大礼堂“公映”罢，电影放映队还会带着机器挨村去放，这就是传说中的露天电影啦。

《少林寺》刚来的时候，空前繁华呀，大夏天儿，学生们正在放暑假，早不知从哪儿听来这部电影是多么多么的好，打得多么多么的帅。每场放完隔二十分钟，中途还要清场，可还是挤得大礼堂再也插不进去人了，都是汗水味儿，出来的人流着汗，谈论着，估计要成为一生的记忆，但也没人“阔绰”到再买张票看一场，只等着电影放映队进村的时候，作为一个已经看过的人“卖弄”一下。

大中午，太阳很大，巨曾让放映机自己在那儿转，坐在一边，也不看，摇着蒲扇，感慨些眼前的“盛况”，突然，他看见左边一块儿玻璃被打碎了的窗户上伸着一个小孩儿的头，正忘我地歪着脖子看着，一脸满足的笑。

他悄没声儿的走过去，其实，就算他顿着脚过去也决不会打扰到这小小的少年，“你叫个甚？哪儿来的？谁家孩子？”

小孩儿神经反射一般答道：“冯海波，川口上中学的。”立马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赶紧缩了头，跑开了。

巨曾又做回去扇他的蒲扇了，汗珠还是直往下滚，不一会儿，不经意一抬眼，那小孩儿又在右边的一扇破窗户上伸着脑袋，同样摸过去，同样问的话。

“我叫冯长东，前边上的。”又跑开了。

后来，巨曾见了强生智，就说：“你们学校啊，有那么个娃娃，一阵儿叫个冯海波，一阵儿散又叫个冯长东，还说是前边上的，就钻在那个破窗户上看电影来了。我直怕那个玻璃碴子把脸给划上一下了，咋到底有没有这么个人？”

“娃娃多兰么，我记不住，你咋等我回去查么，查出来把那狗儿好好教训给顿！”

“昂，说叫再不要就行兰，要看咁买上张票么，票又不贵了，钻那个窗子多危险啊！”

“昂，我回去查。”

其实呢，自己班里的学生怎么会不认识，他说的也没错，他确实在川口上中学上学，家也确实住在前边，冯长东不过是他的小名罢了。

瞅准了机会，强生智笑眯眯地对冯海波说：“你给老子就坏咱们学校的名誉了？”

“没有么，这我敢了？”

“一阵儿叫个冯长东，一阵儿散又是个冯海波，人家都给我告来兰！”

“哎呀，就一半回么。”

“昂，再不敢兰，昂？”

“昂，再不兰，自那儿罢了就再没去么！”

强生智留他在自己的宿舍吃了烩菠菜，蒸花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