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我很尬

 世子我很尬

                        鱼子（对岸是河）

这是鱼国的都城。

但样子却显得破旧而落寞。

这个存在了几百年的浙东小方国依然显得贫穷落后。因为地处僻远的浙东大山里，所以没有引起凶残的列强们的注意。

山外的世界早已全面进入了铁器时代，到处是一片喊打喊杀的攻伐掠夺之声。而鱼国的一些地方却依然在过着刀耕火种或渔猎为生的日子。鱼国地处大山深处，但东北角靠海，湖网纵横，唯一就是鱼多。鱼国先王最先就是依托这些湖网建起了最初的鱼国。因为僻远落后，日子倒还相对平静。

这是一个农奴制的原始社会。

王宫几易搬迁，如今就建在一个山坡上，几栋相对高大一点的纯木质建筑。木料均采自山里，都是需几人才能合抱的原木。稳固结实。能扛得住台风的侵袭。周围则是沿着山坡而建的低矮灰白的民房。这些民房能不能抗住台风就不知道了。王宫外是一条坑坑洼洼的泥路，与民居也就一射之地。泥路上随时可以看见谁家的公鸡或母鸡骄傲地走来走去。甚至可以看见谁家的公鸡强迫谁家的母鸡做苟且之事。

王宫的大门上没题字。只画了一个鱼形符号。

鱼国几百年来没有文字。

“世子，别跑！来喝药！世子，别跑！来喝药！”

奶娘苏八姑跟在三岁的小世子鱼子千身后，边跑边喊。

小世子个子矮小，腿短却频率高，跑得像一溜烟，跟在后面的奶娘苏八姑累得气喘吁吁。

鱼子千一会儿就跑出了王宫，奶娘苏八姑跑了好一会儿才撵上他。

鱼子千站在山坡上，面对着追来的奶娘奶声奶气地喊道：

“我不喝！我不喝！”

“你在生病。你身体弱，你要喝药！”

“我不喝，药苦！”鱼子千依然奶声奶气地高喊着。

奶娘苏八姑怔了一下，换了一副面孔。她微笑着：“世子，听话！你在生病。你不喝药，厉鬼晚上就会来把你抓走！”

说着，她做出很狰狞的表情，同时伸出五爪，手和脚做出夸张的动作，以配合脸上的表情。

世子鱼子千瞪大了眼睛，他显然被“厉鬼”吓住了。

苏八姑慢慢靠近他。

鱼子千醒悟过来，奶凶奶凶地喊道：“你再过来，我就从这个坡上滚下去！”

远处的山坡上有一些黑瘦的奴隶在头人的带领下在耕种黍麦。那些低贱的奴隶弓着腰，黝黑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闪光。

有人似乎注意到了他们。

不时有人抬起头来朝这边张望。

鱼子千和奶娘对峙着。

相持了一段时间。

苏八姑软下来。改变了策略。

她顺手在山坡上摘了一朵小红花，举着对鱼子千晃了晃。

鱼子千似乎不为所动。

突然，两只蝴蝶从眼前飞过，一只黄，一只白，自由地在眼前飘来飘去。那样子，像一对情侣在追逐打闹。

苏八姑不再理睬鱼子千，随手折了一根枝条，去追打那两只飞得一高一低忽东忽西的蝴蝶。

鱼子千看着奔跑着追打蝴蝶的奶娘，样子有些滑稽，他嘿嘿地笑起来。

看了一会儿，他也学着奶娘的样子，折了一根树枝，跟着奶娘一起去追打那两只一黄一白的蝴蝶。

蝴蝶飞得忽高忽低，一会儿东一会儿西。

俩人打蝴蝶，越打越高兴，都哈哈大笑起来。

打了一会儿，世子鱼子千感到有些饿了。

他扔掉手里的树枝，对奶娘奶声奶气地喊道：

“我饿了！”

“我要吃东西！”

奶娘苏八姑这时扔掉手里的树枝，愉快地喊了一声：“好咧！我们回去吃东西。”

说着来牵起世子的小手。

鱼子千早已把吃药的事儿丢到爪哇国里去了。

刚走到鱼王宫旁边的长生殿，鱼子千一下子听到了从未听到过的读书声。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

河水清且涟猗。

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

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

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

鱼子千挣脱奶娘苏八姑，悄悄逼近长生殿。在长生殿的石阶旁，他趴下来，屏息凝神地朝里张望。

这是父王高辛王从遥远的鲁国重金请来的一位先生。

昨天才到。

所以鱼子千从没有见过。

鱼国虽贫穷落后，没有文字，但几代鱼国国王都重礼仪风尚。

听说鲁国民风淳朴，是礼仪之邦。而这大部分源自一种私学的兴起。所以高辛王不惜重金也要请到这大山里来试一试。

不知为什么，鱼子千听得很入迷。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身体里存在两个灵魂。

一个是晚清落魄秀才于小荣的灵魂，一个才是小世子鱼子千的灵魂。

于小荣不知道自己的灵魂怎么会钻到这个小孩的躯壳里。他只记得道光十年，他又向二叔借了六两银子去参加当年的秋闱科考。

在赶考的路上，他独自走着走着，官道边的野林子里突然就窜出几个剪径的强盗。

他们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抢了他的包袱，还举着明晃晃的大刀对着他一通乱砍。

他记得自己被强盗捅伤后疼痛难忍，强盗们把他扔到一个幽深的洞穴里。他不久就昏昏沉沉没了知觉。

这洞穴是不是后世所说的可以时空穿梭的虫洞？

于小荣原本以为我还是我。

拖着长辫子穿着长衫的穷酸秀才。

可他变成了鱼子千。

鱼国世子鱼子千。

而且才三岁，一个幼稚顽皮的小孩。

所以他的灵魂常常和这个幼稚顽皮的灵魂打架。

所以他常常喊头疼。

做噩梦，呓语，甚至梦游。

这个病孩子常常让高辛王、母妃、奶娘等一干人焦虑不已。

太医换了一波又一波，开出了各种药方子。

于是奶娘苏八姑每天的艰巨的任务就是逼世子喝药。

一闻到浓稠的药味鱼子千胃里就翻江倒海。

所以他以各种理由逃避喝药。

长生殿里读书的都是鱼国王室的子弟。有十几岁的、二十几岁的，还有三十几岁的。那三十几岁的满脸络腮胡，已是标准的油腻大叔。但每一个人在老师面前都毕恭毕敬的。

老师姓孔。

背对着他。

鱼子千趴在台阶下偷偷看着这些人，他们读书时木讷的表情让他觉得好笑。尤其是他们偶尔翻起眼白望向空中的样子让他乐不可支。

后来他看到老师读书摇头晃脑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老师听到听到鱼子千稚嫩的笑声，回过头来。

一张清峻瘦削的脸庞。

外加犀利明亮的眼神。

鱼子千突然大叫一声，转身便跑。

他边跑边心里狂呼：

“鬼啊！”

“遇到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