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父亲

3号、8号、11号、19号、23号……

每中一个号码，宁东的心跳都要加速一次，等到确认7个号码全中的时候，他被巨大的幸福感冲击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天啊，我的命运改变了！佛祖、上帝、真主、玉皇大帝、财神，所有的神，我爱你们！”宁东心里在欢呼着。如果那个怪老头现在出现，肯定会被他抱着好好亲个够。

宁东迫不及待地想告诉父亲中奖的好消息，但父亲为了省钱连手机都没买。想到父亲还在工地上辛劳，宁东按捺不住急冲冲地出了门。

“买房！买车！把小月追回来！”

当宁东还沉浸在幸福的幻想当中时，猛然发现身前几个黑影拦住了去路。

堵在巷口的是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身上刺龙画虎，手里拿着啤酒瓶，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

宁东暗觉不妙，正想掉头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一把阴测测的声音：“想走啊，英雄？今天你不是很猛的吗？”

转身一看，正是白天抢钱的“黑帽子”带着另外两人堵住了巷尾。

“你们……你们想怎样？”

“没怎样，知道英雄你比较猛，我几个兄弟都想跟你亲近亲近。”

“别乱来啊，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宁东强压着恐惧，不停在想如何脱身。

编个身份，就说派出所长是我干爹？没用的，谁信啊！

把彩票交出去？不行，那是改变命运的唯一希望了！也许顶多挨顿打……

“草，我他妈管你是谁！”站在“黑帽子”旁边一个光头青年看起来是众人核心，他上来就是当头一拳，狠狠地打断了宁东的混乱思绪。还没反应过来肚子上又挨了硬硬一脚，宁东跌倒在地，疼痛、惊恐和耻辱感让他身子蜷成一团。

“应该跟他们拼了，让他们知道我不是泥捏的！”一股勇气随着愤怒在滋长，可是很快被恐惧压过：“打不过的，反抗会被打得更惨，说不定会被打残，甚至……会死的。”

围殴并不激烈，几个人只是左一下右一下地尽情戏耍这个胆小鬼，以此为乐。“小子，别告诉我你爸是李刚啊！哈哈！”光头的话引起了一阵哄笑。

“他爸不叫李刚，叫宁刚！”

一声断喝让笑声嘎然而止，宁东看到父亲带着安全帽从巷口走过来。在昏黄的灯光映衬下，父亲的身影前所未有的高大，像是一座山。

“呵，打小狗引来只老狗！一块收拾了！”光头青年看起来是这伙人的领头者。

一群混混们嬉笑着围拢过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农民工显然对他们没什么威慑力。

“敢打我儿子！”父亲一动便状若疯虎，全然不顾其他几个人雨点般的拳头，拉都拉不住，紧紧抓住光头的衣领狠揍，一拳又一拳，拳拳到肉。

鼻血飞溅，光头几乎被打懵了，旁边几个同伙也给这股一往无前的气势震慑住了。

“黑帽子”最先回过神来，高喊一声“放开我老大，我废了你儿子！”，捡起一个啤酒瓶敲碎瓶身就向宁东捅去。

宁东完全吓傻了，呆呆的没做任何反应。说时迟那时快，父亲一把甩开光头，没有丝毫犹豫，挡在宁东身前……

“爸！！！”巷子里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几个黑影四散逃窜而出。

泪流满面的宁东紧紧抱着奄奄一息的父亲，全身止不住地在颤抖。

“爸，你没事的，我送你去医院。爸，你顶住啊，我中了五千万啊，我好好孝顺你，我找到工作了，爸……”

“东…爸老了…不怕…爸不在…要…靠自己…好好活出个人样……”

父亲还想说点什么，但满嘴血沫含混不清，他望向自己儿子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慈祥和眷恋，只是这目光终于还是渐渐黯淡了下去。

宁东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了，感觉着父亲的躯体逐渐冰冷，逐渐失去生机，他感觉整个世界在坍塌，从未象此刻一样真切地感觉到父亲的重要，二十多年来相处的一幕幕象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浮现……

冬天深夜背着发烧的儿子求医因为没带够钱被值班护士刁难嘲讽；台风天冒着大雨给儿子送伞却被儿子赶走；捡破烂时遇到儿子和女友经过被装作不认识……

宁东无比地悔恨：“爸什么都给了我，我给了他什么？我孝顺过他吗？我只会顶撞、讥讽、嫌弃！混蛋啊！宁东！你是个混蛋啊！”

“爸，你不要走啊，不要丢下我啊！我什么都不要了，游戏、女朋友、五千万我都不要了，我就要你留下！我天天陪您说话，给您捶背，给您打洗脚水…爸，我还有话跟你说啊！”

宁东语无伦次地呼喊着。

天空开始飘洒着细雨，仿佛是陪着宁东一同哭泣。在雨水的作用下，宁东稍稍清醒了些，可是悔恨依然撕咬着他的心：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跑出来，在家等爸下班，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如果我一开始就把中奖彩票拿出来，也许……

等等，好像这一切都是从我遇到那个老头子开始的。我改变了别人的命运，同时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对了，宝贝！”

宁东掏出老头子给他的那块白色晶石，只见在黑夜中晶石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仔细看似乎还隐隐构成一个漩涡状，仿佛太空中的星云。

“爸，没事的，你会没事的！”感觉着怀中父亲冰冷的躯体，宁东不再犹豫，将晶石放入口中。

还没等宁东咽下，晶石就象冰块遇到高温一般瞬间融化，变成一股能量逸散到他体内，接着他感觉到身上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被烈火炙烤着，一种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弥漫全身，随着疼痛加剧到极致，宁东的意识轰然溃散……

“咦？我怎么了？”宁东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仿佛漂浮在半空，甚至还能看到脚下的景物。

最让他无法理解的是，他看到另一个自己紧紧抱着父亲瘫倒在地上，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

“灵魂出窍？”宁东疑惑着。

“也可以这么说，但更准确的说法是——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