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手术台上,莫笙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做这种手术,还是为了个陌生男人。
只要一闭上双眸,脑海就浮现一个月前在酒店那个夜晚。
好在麻醉针眼扎进手臂没几秒,她便意识全无睡了过去,待醒来时,意外得来的小生命已经被无情地清理掉。
她被推进了单人病房。
“嘭”地一声,凌淑芬突然闯进来,抱着她放声大哭:“小笙,我可怜的孩子,真的是你,打胎多伤身啊,哪个男人那么不负责任。”
虽说只是莫笙的养母,可也哭天抢地,干嚎声响彻整层楼,跟死了女儿一样。门外经过的路人不时往病房探头。丢脸死了。
莫筱紧随其后,抬手摘掉脸上的咖啡色大墨镜,露出妆容精致的脸蛋。
“你们来干什么!居然还敢来找我?”再见这对母女,莫笙怒不可遏,手术后虚弱的身体气得发抖。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都是一家人,我们不来看你,还会有谁惦记你?”凌淑芬假惺惺地擦了擦憋不住一滴泪的眼角,大摇大摆地走到小沙发上坐下。
“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马上离开!”莫笙目光充满厌恶与戒备。
莫筱仿佛没听到莫笙的逐客令,从新买的名包里掏出一张检查单递了过来,“我怀孕三周了,刚刚做的检查,孩子是天宇哥的,他说会跟我结婚。”
呵,她失身一个月,她的准男友至少三周前就给自己妹妹留了种。这操作,她服。
“小筱,你不要刺激你姐姐了,她刚掉了孩子。”凌淑芬道,就好似在给两个吵架的姐妹劝架。莫笙是养女,莫筱是亲闺女,莫筱的幸福至高无上,这点她比谁都拎得清。
莫筱得意地笑着,“妈,姐姐那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她也够狠的,自己的孩子说打就打,哪像我,虽然年轻,可怎么也狠不下心拿掉。”
她狠心?莫笙凄然冷笑,脸色因失血过多显得惨白。
一个月前,她被养母凌淑芬拉去高端饭局,仅喝了妹妹递过来的一口茶水便浑身乏力。她在另一个漆黑的房间里,被陌生的男人侮辱了。
前几天知道怀孕的时候,她几乎崩溃了。孩子是无辜的,可助纣为虐陷害莫笙的男人,能是什么好货色。
她怎么可能生下这种男人的孩子!
“是来耀武扬威炫耀战果吗?”莫笙揪着床单的手指发白,“成功让我失身怀了别人的孩子,自己上位怀上天宇的骨肉。这么无耻的勾当居然还有脸炫耀!”
“我何必炫耀?谁高贵谁低贱一清二楚。别觉得自己委屈,你一个有妈生没爹养的下贱坯子,敢肖想天宇哥,这就是下场!成年人就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莫筱把检查单凑到她跟前晃了晃,说话间,修长的指尖若有若无地划过莫笙的脸颊。
“别碰我!”莫笙一把抓住她的手,顺势推开。
莫笙刚做完手术,本就虚弱无力,结果这轻轻一推,竟然将莫筱推倒在了地上。
“小筱!”凌淑芬一声凄厉地尖叫,扯着嗓门大喊,“你怎么样了!你还怀着天宇的孩子,可不能有事啊。”
莫筱睁着无辜的大眼瘫在地上,泪眼汪汪,“妈,我没事,都是我自己摔的。你别怪姐姐,你让姐姐原谅我好不好?”
反常必有妖,莫笙一脸警惕地望着这对母女,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抹高大的身影突然快步出现,一下子跨到莫筱跟前蹲下。
“小筱,你怎么样了?”陆天宇满脸疼惜地问。
莫笙秒懂,这便是传说中的苦情戏呢,她们老早就察觉陆天宇会过来。
“我没事,姐姐刚做完打胎手术心情不好,你们都不要怪她。”莫筱声音柔柔弱弱,谁看了都会认为她被欺负了。
陆天宇顺着视线抬头,这才发现躺在病床上的莫笙,脸上表情瞬间僵住。
“笙笙,你……刚打胎?”
凌淑芬故意急的跳脚,大声打住:“打什么胎!天宇,别听小筱瞎说,小笙只是普通病,不是什么打胎。我莫家家教甚严,小笙怎么可能做那种有辱家风的事!”
声音大的生怕整层楼的人听不到。
“什么普通妇科病能住到妇产科病房来?伯母,你不用替小笙隐瞒。”陆天宇心如刀绞,神情凄苦地问,“笙笙,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天宇哥,你别问了。姐姐也不知道是谁。那晚在希尔顿酒店2203房间……”
“你居然和陌生男人……”
“对,就是一夜晴……”莫筱迫不及待地一一解答,“她还在你面前装纯洁,这回打脸了吧!”
陆天宇像吃了苍蝇一样,脸色顿时很难看。
他心心念念了六年的纯洁女孩,手都没碰过,却让陌生男人嚯嚯了。
他噏动着干裂的双唇,终于挫败道:“笙笙,我把你捧在手心里视若珍宝,我当你是情窦初开青涩害羞,可是你,宁愿和陌生人一夜晴怀孕打胎,也不愿让我碰一下。这些年,我就是个大傻帽!”
“天宇哥,你别生气……”莫筱借着陆天宇的力道站起来,柔声安慰。
陆天宇轻拍她的小手示意,转头面向莫笙目光冷绝,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什么才值得我珍视。笙笙,我今天正式向你宣布,从前那个对你鞍前马后的陆天宇死了,我会向小筱负责,你要找麻烦就冲我来。”
莫笙听完,心头猛然地抽痛。这就是追了她六年,她原打算接受他求爱的男人!不到一个月,却和害她的人爱得死去活来!
泪水涌进眼眶被她生生憋了回去,她扯嘴笑道:“那恭喜你,我祝你们白头偕老。不过现在,请你们出去,也让你的女朋友别再来打扰我。”
这回换作陆天宇一脸错愕地看向身旁的女人。
莫筱眼神微乱,倏然身子一弓,单手捂住腹部,整张脸因痛苦扭曲到了一起:“天宇哥,我肚子好痛,我们的孩子……刚刚被姐姐推了一下,我好害怕。”
陆天宇脸色大变,惊慌失措地将她打了个横抱,快步向外跑去。临走之前,转头狠狠地剜了莫笙一眼,好似莫笙是那十恶不赦的罪犯。
凌淑芬同样神色慌张的出了门,平日里八面玲珑人前惺惺作态生怕落了苛待养女罪名的她,哪顾得上还躺在病床上的莫笙。
莫笙冷眼看着这一场场戏,自嘲地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心底陡然生出前所未有的悲凉。
她不过是凌淑芬从孤儿院捡来的孤女。
莫筱说的没错,她是有妈生没爹养的孤女,她不配有亲情,更不配有爱情。
连对爱情的美好幻想,都是错的。
突然她感觉全身都被掏空了,刚刚不过是强撑,此刻终于瘫倒在了床上,浑身冰凉得厉害。
陆天宇,她曾经以为的最后温柔,曾经以为可依靠的男人,走着走着终于成了生命中的过客。所有的冰冷一下子全都灌入了她的世界。
而那个千方百计陷害她的“家”,是她永远也不想回去的牢笼。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这样对她!
病房门外,一个挺拔的平头男人若有所思。他快步走出几步,拨了个电话:“老大,那晚在2203房间的女人找到了……”
“知道了。”
电话另一头,男人狭长的眸底波澜不惊,修长的食指与无名指之间,一根香烟静静燃烧。
那是独属于上位者的沉稳气场。
沉寂几秒,在平头男以为电话要挂断时,男人薄唇溢出声音:“她的事,我亲自跟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