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托付

江秀清依旧沉默不语，只是激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邹婉莹赶紧上前，替她拍背。半晌才缓了过来。但呼吸却粗地像个破旧的老风箱，呼噜呼噜直响。

“你娘亲这是怎么回事？”江茂中问向邹婉莹。

邹婉莹摇头。

“没有请过大夫？”

“以前请过，都是老毛病了，一到冬季便这样。”江秀清道。

说话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尖细洪亮的声音，“哎哟，听说她江家舅舅来了，真是稀客呀。”

江楠转头看向门外，只见一位穿着水蓝色锦缎棉袄，面容姣好的妇人，娉婷而来。

妇人进门，带进来一股胭脂花粉味。江楠觉得鼻子很痒。

“杨小娘。”邹婉莹怯怯道。

江茂中皱了皱眉，“方才听婉莹说你停了这儿的煤？”

“哎哟，天地良心，我什么时候短过姐姐屋里的吃穿用度？这不是今年天气格外的冷，煤一下子成了稀罕物，总要先照顾着老爷和老夫人屋里的。又不是光停了这处的，其他院里也一并停了的。”

“兰姨娘处的丫头刚还领了一斗走。”邹婉莹轻声念叨。

这句杨小娘似乎没有听到，但江茂中听的分毫不差。

“你们邹家出不起，我出！江诚！买煤去！”江茂中朝着江诚喝了一声。

“哎哟！我说婉莹她舅，这算什么道理，哪有让客人花钱买煤的事！这让老爷听去了还不得责怪我无理。”杨小娘说着便朝门外喊了声，“翠儿，把我房间的煤全拉这儿来。”

外面应了一声“是”。

“你看，她舅，这一来就让你看了笑话了。”杨小娘说着斜睨了邹婉莹一眼，小姑娘怯怯地往墙边靠了靠。

“说来不巧，前些天老爷来了几位旧时好友，家里的客房一下子全满了，我想，哎呀，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赶紧叫老张去把杂物间收拾一下，这几天便委屈她舅了。”

“不必！我们已经订了客栈的，这几日我们只是兄妹叙旧，便不打扰贵府了！”江茂中道。

“哎哟，这说的什么话呀，怎么能说打扰呢。都是我待客不周。”

这杨小娘说话看着客气，实则处处都是嫌弃他们一家，江楠心中想。

不多久翠儿便提着一篮子煤放到了房间里。

杨小娘也起身告辞，嘴上说着，“晚上留着一起吃饭呀。”

实则一看就是句客套话。

江茂中拿火折子出来点煤，点了半天没有着。便去寻了些木屑来引火。结果一点着后，房间里浓烟滚滚。

“欺人太甚！”江茂中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来。

当日江茂中便要带着江秀清一道住客栈去，“这房间又湿又冷，这煤也是最差的杂质煤，你还病着。跟我去客栈住吧，顺便去看一下大夫。”

江秀清摇头，“哥，不必了，现如今我懂几步便喘地厉害，实在不便出门了。你来瞧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最终江茂中也没有说动江秀清。夜色将暮时，江家三人便离开了邹家，杨小娘说的那顿晚饭果然就是一句客套。

回到客栈江茂中越想越气，“哪有人家偏房当家，宠妾灭妻的！”

当夜，睡到半夜时分，忽然听到有人敲隔壁的房门，敲地急促。

江楠起身，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开门去，却看到是客栈的小二领着邹婉莹。

“怎么了？”江楠问。

“表姐，我娘亲不好。”

江楠的瞌睡一下子被惊走了大半，这时才发现邹婉莹满脸的泪水。

江楠叫起江茂中和江诚，让小二带江诚去寻个大夫来。

自己赶紧和江茂中一道同邹婉莹回了邹家。

到了江秀清的房间，里面只有江秀清一个人躺着，江茂中上去轻叫她名字，没有反应。

“你没有去叫邹家其他人吗？”江楠问邹婉莹。

“叫了，都叫过了。”

“人呢？”江楠的眼眶也有点发红，这家人没人性啊，都这样了居然连个照看的人也没有。

邹婉莹低头不语，只是抽泣。

哭哭哭，就知道哭！江楠心中烦躁，但到底没有说出来。

不久江诚拉着一位大夫跑了进来，“这边，先生！”

大夫坐定拉起江秀清的手腕。

半晌，只是摇头。

然后一脸严肃的说，“你们怎么回事！这病早个一个月也不会如此，如今神仙也救不了了，倒想起找大夫了！”

江茂中一听脸色煞白。

“哥，我走了，便就走了。可是婉莹还小。”江秀清忽然醒了过来，轻声道，“我这辈子没有求过你什么，但是这次我求你一回，把婉莹带走，好好待她。”

“莫要说胡话，莫要说胡话。我带你一起走，找最好的大夫给你瞧病。哥哥有钱，哥哥现在有钱。”江茂中泣不成声。

“哥，我的情况我清楚。你能来我很开心。如今我也就一个愿望了，把婉莹带走，这邹家她待不得。”

“婉莹性子懦弱，待着必不会有善终。”江秀清说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着咳着竟开始往外咳血。

旁边的大夫只是摇头。

“你还不去叫你爹来！”江茂中对着邹婉莹大叫一声。

邹婉莹吓地连连后退，“是！是！是！”

然后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江楠看了只摇头，转身跟了过去。

邹婉莹往正房跑，她拼命地瞧着房门，哭喊着，“爹爹！娘亲不行了，爹爹，你开门。”

这敲了良久，才从里面传来一声满是不满的声音，声音尖细，“大半夜的鬼哭狼嚎个什么劲？是你死娘亲，干我什么事！”

江楠听罢，顿时火冒三丈，这说的是人话吗？

她抬起脚来，对着门一阵狂踹。江楠自是不会痛的，她开着金色砍刀。

“这是人说的话吗？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邹老爷可真是一点旧情也是不念的！”江楠道。

门被呼啦一声拉开了，江楠一时没来得及收腿，一脚踢在了开门人的身上。

开门人被踢得一下子被踢得没有稳住身形，连连往后退去。

江楠定了定神，仔细看去，才看清一个穿着白色中衣的男子跌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