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江楠感觉左边的脸火辣辣地疼,浓重的血腥味涌向喉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是谁扇她?她不是躺在床上睡觉吗?
江楠强忍着脸上的疼痛,睁开了眼。这不是她熟悉的卧室。入目的房间陈旧破败,斑驳的墙面,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她摔倒在一张四方桌旁,额头似乎撞了一下,头疼欲裂。
“姐姐,你鸠占鹊巢了十五年,顶着万隆号长女的头衔将养的跟个金丝雀似的,你啊,该满足了。”一个女声响起,语调极尽嘲讽。
她循着声抬眼望去,眼前是一张浓妆艳抹,略显富态的脸,那双乌黑深邃的眸子里暗光流转。
女子头上的金镶玉步摇轻轻摇晃,高高扬起的那只手上金起花手镯和白玉手镯互相碰撞响起了清脆的叮叮声。那一身粉色烟云蝴蝶裙看起来当真富贵逼人。
她是还在舞台上呢?还是正在做梦?
不!如此真实强烈的感官刺激!江楠低头,她穿着一身扎染粗布补丁衣。极度的惶恐下她一时失了方寸。
“别给我装的楚楚可怜的模样,这些本就是我的。放手!”女子靠近她,粗暴地扯起江楠的右手,脖子上粗壮的金镶玛瑙链子在江楠眼前一阵晃动,她闭了闭眼,女子便一把夺走了她紧紧拽在手心里的东西。
不过是一小颗碎银子。
还在惊疑间,一大团不属于她的记忆蜂拥而至,“呃!”,她扶了扶额角,粘了满手的鲜血,说不上是疼痛还是骤然浮现的荒唐想法让她的身体忍不住地轻轻颤抖。她是穿越了?
“要点脸,天生的穷种,以后啊,别再去万家摇尾乞怜讨白食了。”
女子说完轻掩口鼻,嫌弃地皱了皱眉,转身对着门口:“一股酸味!”
这时江楠才发现门口还有一老一少两个男子,被一群仆从按倒在地上。
女子抬腿跨出门槛,院中摆着十来个竹篾圆编盘。上面晾晒着些茶叶。
她冷若冰霜的脸忽然泛起一丝嘲色:“卖不出去吧?反正都卖不出去了不如都扔了吧!”
说毕扬手一挥,几个仆从飞奔过去,提脚踹翻了那几个编盘。茶叶散了一地,粘满土灰。
“还有那边!”她指了指库房的方向。仆从便抬脚去踹库房的门。门板猛然一阵摇晃。
“不要!”被按在地上的一老一少开始剧烈反抗。少年猛地拍打着地面几欲起身,却被仆从狠踢了几脚,少年便已呜咽出声。
“放了他们。”江楠晃了晃发胀的脑袋。挣扎着扶向桌子想站起来。桌子并不结实,摇晃了一下,她失去重心又复跌倒在地。
等女子回头时,江楠已被几个仆从按跪在了地上,后背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
“也罢,扔不扔的左右不过一堆来年春耕的肥料。”女子嘴角掩不住的嘲讽之色。“放开他们,我们走!穷酸地方,待久了憋得慌。”
说罢抬脚,扬长而去。
仆从松开,中年男子瞬间从地上弹跳起身,跑向江楠:“楠楠,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男子是江楠的父亲江茂中,他皮肤黝黑,身材魁梧奇伟,脸上都是浮土和擦痕,因为气急面上纵横的沟壑更加深重,刻着川字的眉头此时紧锁在一起,浑浊的眼睛里一片猩红。一双粗糙的手搓着粘满黄土的粗布短褂,小心翼翼地跟她说话。
“哼”,旁边的少年冷哼出声。他亦是一身狼狈,发髻散乱。那是江楠的弟弟江诚。
江茂中回头瞪了他一眼,转身一把拽起江诚的衣袖往外拉扯,“楠楠,你先休息着。”
江楠沉默没有言语,他便将江诚拖曳了出去。
房间不大,里面还放着一张勉强还能用的梳妆桌和一张竹床。竹床上垫着厚厚的一层稻草,上面一床浆洗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补丁棉毯。
她缓缓走向梳妆桌前坐下,铜镜中映出一张瘦削的脸庞,清秀且精致,一双桃花眼,朦胧中透着娇媚。应是哭过,此时瞧着倒是面若桃花含露,姿似海棠着雨。只是左边的脸有些红肿,额头上更是青肿破皮了一大块,看着甚是狰狞。
方才女子那一巴掌把她打醒,翻滚而至的记忆让她骇然不已。这个身体的主人原本是南燕国首富万金有的长女。半年前兀地爆出,当年万夫人经商途中急产岂料偏巧遇上一伙劫匪,慌乱中与同在一个破庙内刚生产完的农妇换错了孩子。
亲生孩子找回来后原本万夫人思量着两个孩子都养着承欢膝下。谁知真长女不是盏省油的灯,从一针一茶开始处处为难江楠,最后生生演了一场被推进湖中的苦肉计。
万夫人摇着头对当时还姓万的江楠说,你虽不是我的亲骨肉,但十五年来,扪心自问我对你不薄,如今我的万滟回来了,你既如此不能容她,那便回你的亲生父母身边去罢。
回到江家的半个月巨大的贫富落差让江楠彻底奔溃,昨日她竟偷偷跑去万家,求万夫人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些银两度日。
万夫人用五两银钱打发了她,于是便有了今日万滟气势汹汹带着仆从来闹事那一段。
“哎!”江楠轻叹了一口气,她一个21世纪的话剧团主力演员江楠,穿到了一个史书上没有的朝代中一个潦倒的江楠身上也就算了,第一场戏更是连句像样的台词都没能混上,思及此处懊恼不已。
“楠楠!”忽然,门被推开,江茂中一脸憨笑地端了盆水进来,“先把头上的伤口洗洗。”
江楠微笑着接过,“谢谢爹爹。”
江茂中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后搓着手指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半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往自己的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个油纸包来,打开里面是黑乎乎的一团。“这是上好的治伤膏药,你在额头上涂抹一点,可千万别落了疤。”
说话间他拿着膏药想要往江楠额头上涂,江楠错开半步,向他伸了伸手:“还是我自己来吧,爹爹。”
江茂中微微怔了怔,讪讪道:“那好。你先涂药,爹爹给你去热饭。”
说完抬脚正欲往外走,蓦地又回转头来,“你昨日带回来的铁盒子我给你放枕头下了。你瞧瞧里面是不是少了什么。”
江茂中出去后,江楠叹了口气。这一家人真是关系微妙。
她坐回梳妆桌前,对着铜镜给自己上药。上药毕,江楠想起了江茂中所说的铁盒子,便走回床边,伸手往枕头底下探,果然摸到个东西,她拿出来一看,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