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与艾盈的告别（一）

相较于艾盈的细嚼慢咽，我的吃相着实难看，除了混迹施工现场多年养成吃饭快的习惯，也有一丝发泄。

对面的艾盈放下筷子直直地盯着我，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以为艾盈还会像以前那样关心地说慢点吃，你胃不好。结果她只是问道：

“你跟这碗面有仇吗？”

我一时气结，想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跟艾盈解释一句“饿了”，最终还是爆发。我把筷子丢在桌子上，粗鲁的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巴，然后扔进了没有吃完的面汤里面：“你不是有话要说吗？吃完了赶紧说！”

说完这句话，面馆依然嘈杂，但我耳朵失聪了般的安静，脑子一片空白，因为我看到两滴晶莹在艾盈漂亮的眸子里酝酿。

艾盈凄然的笑了笑，微微仰头将眼泪咽了回去，轻轻说道：“你对我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耐心。你凭什么觉得我有话说？”

我知道在这种场合对艾盈做出这么无理的举动，哪怕道歉她也不会接受，索性不吐不快罢了：

“如果没有其他的一些想法，你不会等我回来，更不会让我来丹东找你，不是吗？我来了以后，收拾东西不用我，其他东西寄回家里，我暂时还没有想到你让我来的真正目的，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是有一些话要跟我说。”

“你很了解我嘛单俊威，我叫你过来，就不能是想你了，久别重逢一次？”

“是！我足够了解你，所以有话直说吧！”我十分肯定的回答着艾盈。

“既然你这么了解我，那我想你应该猜得到，我要说的是什么吧？”艾盈把问题又抛回给了我。

我当然猜得到，但是我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我曾答应过艾盈，任何时候任何情况，都不会主动说出那两个字。我沉闷地问道：

“想好了吗？”

艾盈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俊威，我想了很久，我不想再折磨自己了，我坚定我的想法，可是我还是不甘心，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五味杂陈，心似乎停了几拍，鼻子突然有些酸，我终于等到了艾盈对我们感情的审判，今天不管艾盈提多么过分的要求我都会照做，何况是一个问题？

我盯着艾盈，不自觉地回想跟艾盈在一起的时光，我们一起逛夜市，啃着五块钱三根的烤鸡脖，我们一起逛商场，买着几十块两件的情侣夏装，我们一起吃自助，饿了一天信誓旦旦地一定要吃回本，我们一起逛母校，羡慕的看着在图书馆门前拍婚纱照的情侣......我们一起做过好多好多事情，一幕幕的像幻灯片般映在脑海，却忘了回答艾盈的问题。

直到艾盈黯然地低下头不再期待，我才猛然醒来，赶紧说道：“盈盈，你问，不好意思，刚才有些失神。”

艾盈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根拉面嚼了起来，喃喃道：“不想回答就算了吧，我不勉强你。”

“对不起盈盈，真的对不起，刚才我在想......”话到嘴边，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于是顿了一下：“别说一个问题，就算一万个，我也回答你！”

艾盈没有马上说话，拿起包子轻轻的咬了一小口，慢慢的嚼了好一会儿，内心似乎在做着挣扎，然后略带哽咽的问道：“俊威，听到我的决定，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意外，甚至没有挽留。我想问你的是，在一起的五年多时间里，你有把我规划在你的未来里吗？”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我真的有把艾盈规划在我的未来里，但是我为什么没有挽留艾盈？个中原因有很多，我也想过要不要跟艾盈结束这段感情，艾盈要的，现在的我给不了，作为一个失败者，我不想艾盈跟着我吃苦。

“盈盈，你确定要在这里谈这些事吗？”

艾盈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要发车了，我还要提前安检排队，也就剩半个小时，就在这里说吧。”

“半个小时？看什么玩笑艾盈，五年的时间就换来半个小时的告别？今天能不能不走？”我有些急了，略大的声音吸引了一些食客的目光。

艾盈冲那些投来目光的食客回应了一下歉意的微笑，然后对着我说道：“俊威，改改你的脾气好吗？关于我们的感情我真的想了好久，原本我想悄无声息的走，可是我不甘心，我想要一个答案，可以吗？”

“我发誓，你一直在我的规划里！”我信誓旦旦。

听到这个回答，那滴泪顺着艾盈精致又略显憔悴的脸颊滑落，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听到你这句话，我知足了。”

我感觉到了一丝希望，急切的问道：“那你能不走吗？盈盈？我们好好谈谈！”

艾盈随手擦了擦泪痕，摇了摇头：“对不起，俊威，也许我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你，但是我真的看不到希望了，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接下来的时间给我好吗？”

我默不作声，艾盈权当我答应了她，缓缓说道：

“俊威，你知道我老家的是国家级贫困县，我父母供我上学已经很不容易，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也要上学，我不能要求他们更多。所以我只能兼职家教赚取生活费。”

“遇到你的那天，是2015年的12月17日，我做完家教乘着最后一班公交回学校，你应该是刚下班，后来车上只剩司机和我们两个人，我跟司机闲聊着，你应该知道了我是学生吧。到站后还有一段路才能到学校，你下车走了一段路又折返回来跟我说你送我回宿舍，我竟然没有拒绝。路上没有什么交流，你轻车熟路的送我到女生宿舍楼下，我诧异地问你，才知道你是我的学长，早我四年毕业。”

“12月24日，是平安夜，我跟室友一起在校门外的市场卖平安果赚零花钱，因为没有包装，到市场关门了也没有都卖完，我还想再等等再试试，又遇到了你，你跟我聊了几句，买下了剩下的苹果，随后又全部送给了我，让我赶紧回学校。那次我留下了你的联系方式。我们时常联系，你跟我抱怨工作上的烦恼，我跟你倾诉课程的难懂。”

“2016年12月17日，我们确认了恋爱关系，我们去吃了海鲜，看了电影，送我回学校的路上还给我买了奶油蛋糕。我不知道那时的我对你是不是爱情，但是觉得这个比我大五岁的男生值得依赖。”

“那时的你也刚毕业不久，在职场也举步维艰，但你还是能每周抽出时间陪我逛街，你知道我喜欢吃荔枝，就让我实现了荔枝自由，一周会买几次，你甚至留下了水果店老板的电话，你回不来的时候就让老板给我送到宿舍。”

“等我快毕业的时候，我都是很晚还在做毕业论文，你问我为什么晚上做，我说我只能趁着室友睡着的时候用室友的电脑，你听了二话没说第二天就给我买了笔记本给我送了过来，对我说，别人有的，我都会有。这句话说完以后，我确认我对你的感情是爱！”

“刚毕业那会儿找工作困难，你被调去外地，仍然忙前忙后的替我参考，给我钱租房子，帮我置办锅碗瓢盆，虽然你不在身边，可是我已然安心。”

“2018年的时候，我奶奶为了给我做蘑菇酱去山上采蘑菇，不小心摔伤住院需要手术，家里拿不出钱，我哭着给你打电话，你没有那么多积蓄，就跟朋友借家里要凑够了手术费，虽然最后奶奶......”

我任由眼泪放肆的流，曾经我的我们如此美好如此海誓山盟，怎么会就走到今天这步？我伸手握住艾盈的手：“别说了盈盈，别走好吗？”

艾盈用力地挣脱我的手，没有听从我的劝阻，继续说道：“2019年过完年，我把你带回我的老家，带你见了家长，那天的饭桌上，我家里能联系到的亲属都在场，你知道我的心意吗？我想要嫁给你！单俊威，你知道吗？我想要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