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这天,阴雨连绵,天光费劲的照着阳家堂屋,透射在屋内白幡上。从屋檐滴落下来的雨水掺杂着哭喊声,分不清梦幻还是现实。刚从昏睡中醒来的阳光,怔怔地看着白幡上墨迹“侄女阳氏”四个字,不由地心生恍惚。
“细丫头……”哭喊声持续着,依旧是低低沉沉的。
阳光感觉有股强大的神秘力量在她的体内不停游走,这股力量促使着她慢慢苏醒。
“你这丫头命硬……福大命大……”
“我这是在哪儿啊?”她刚醒的缘故竟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
“傻孩子!我和你说啊,简直是奇迹啊!”张婶喜极而泣,“细丫头醒了,细丫头醒了……”
阳伍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在菩萨面前,虔诚祷告。“祖上积德,菩萨显灵啊!”
阳光扫视着堂屋里,中堂下的条桌上的排位,一脸茫然:“张婶儿,我这是……”
张婶儿想到前一天傍晚,又不觉间难受起来。“昨天,我烧好了热水怎么叫你,你都不醒。后来我探了探你的鼻息,发现你已经去了……”
她定了定神,努力思考,试图找寻梦里那些个碎片的记忆。她能感觉到当时有人用手帕擦她的脸,温温软软的。她还闻到一阵薄荷膏的味道,甜润微辛,只是张弛有度地与人保持着最合适的距离。
她想要拼命抓住,但终究使不上力气。忽生出一种力不从心的飘忽感,让她下意识慌乱不已。
“我不会让你死的……”阳光的耳畔传来的声音,显得如此稳重,一种强烈的安全感包围着。在梦里她极力想看清楚他是谁,而他只是一袭黑色的身影。直到枕头被掀开一角,之后便清晰的听见房门的锁“咔哒”的轻响。
那他是谁?是梦还是现实?她的目光转向一向疼爱她的张婶儿,问:“张婶儿,昨天家里有什么人来吗?”
“哪里有什么人来啊,昨天家里乱得很,大家都哭成一团的。”
既如此,阳光不再想自己是怎么从死神手中活过来的了,费那神干嘛?
张婶喜极,“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积下的德,今生准是赶上好时辰了,阎王不收你!这下你大伯下半辈子不愁没人养老送终了!”
提到大伯,阳光暗自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让大伯过上好日子。阳光妈妈秀珠早年因为劳累生病就已经花光阳伍的积蓄,结果人财两空。阳光遗传了妈妈的狼疮病又出现了多种并发症,阳伍是亲戚朋友能借的都借遍了,实在是没钱治了。对本来就贫困的家庭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阳光那好赌的爸爸,从妻子生病,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在阳光眼里,抛病重妻子弃年幼女儿,简直是猪狗不如,她对父亲恨之入骨。
脑中思绪万千,忽觉着掌中光滑圆润质感,这才下意识拿了出来。“这是什么?”这物件晶莹剔透的,既有大气的视觉感,又有精美的图案,锁上有荷花荷叶的图案,还有小铃铛和花朵的吊坠。背过了来看,刻有平安二字,还有一些特别小的字,她看不清。
张婶儿见她一脸疑惑。接过,放手上瞧了瞧,摇了摇头。 “这物件,之前压你枕头下的。后面想着就放你手上了。”
阳光问:“这物件一直都在吗?”
张婶还没从刚刚的喜悦中跳脱,哪还有什么心思注意这物件,随口一句:“没多注意,这不是你大伯给你的吗?”
阳光摇了摇头,他大伯哪有这实力买这等物件,家徒四壁的,大伯有多少家底她还是有数的。
“村里有学识的人不多,改明儿你自己去问问守祠人。”张婶儿深知她这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个性。
“守祠人……那老坡子知道啥?”
张婶儿看着这物件好看,帮着阳光戴在脖子上,见阳光不知,“你可别一嘴一个老坡子,他守着阳家祠堂三十年了,早些年在外面闯荡见多识广着呢。”
阳光只觉得她戴着的这物件,那股神秘的力量在她体内就要呼之欲出了,她浑身的力量无法让她这么干坐着。
张婶见状,急忙冲着她喊起来,“你这憨丫儿,刚从鬼门关出来,你这是要去哪里喲!阳伍,你个憨憨就知道拜菩萨,也不管着点儿。”
阳光早就一脚踏出了院门,“我找老坡子去。”
宽大的祠堂是由青砖、黄瓦筑成,外面有一个宽阔的大坪,门口两侧有两个鼓台,门上刻着张飞和关公的图案,门的上方还挂着一块大牌,上面写着“阳氏公祠”四个大字。阳光穿过用石板砌成天井,经过了大厅。
“唰……唰……”耳边传来了一阵扫地声,远远望去,在戏台处有个背影。
阳光只觉察阵阵寒意,清冽的风吹得满地的落叶四处凌乱,刹那间,戏台上锣鼓喧天,一个花旦模样的人正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戏,一悲一喜一抖袖,一跪一拜一叩首,恍然间烟雾缭绕,如梦境一般。此刻,阳光极力想发出声音,但,她的喉管处像被扼住的疼,一种窒息的疼。她顾不上疼,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引领而上,她在戏台中央看到惨白惨白的脸,转身、转起一圈,一双充满哀怨、悲悯且凶恶的眼睛死死瞪着她。阳光心颤的厉害,疼痛让她直不起身子,害怕地紧紧闭上了眼睛。忽而,一缕薄荷的清香,一个笑意温柔的脸庞,默默伸手。只一句,“来世,你可愿渡我。”
阳光不知,神秘力量操控着她,下意识伸出手,“愿!”声音自然是自己发出的,并不出于本心。但显然面前俊美柔和的脸庞,浑身散发着独特空灵的气质并不允许她违背本心,她狠狠点了点头,他确是心满意足的样子。
“细丫头,细丫头……”老坡子的声音逐渐明朗,打断了站在戏台中央的阳光。
阳光先是一惊,自己明明刚刚在院子里的,怎么在戏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