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换衣

“皇上派我来剿匪，你怎么在这里？”赵缙朔垂视着白墨裳，她衣衫褴褛，一身是血，血迹已经干枯了，凌乱的头发和血搅在一起，脸上也是一片血红，快要辨别不出五官。

再想到那一地躺着的人，无法想象，她经历了怎样惊心动魄的鏖战。

从那一双疲倦却倔强的眼睛，他似乎看到了多年前的白墨裳。

“我接到一封信，说父亲在南山脉遇到了危险，大哥不在京城，我便只身赶来。”白墨裳将事情和盘托出，沈罗也来了，目的肯定不纯，赵缙朔知道原委，对她来说是好事。

“谁写的信。”赵缙朔问。

在平阳伯府，他已经察觉到了白墨裳的变化，她现在算得上是一个聪明人，应该不会随便轻信人。

“是我父亲身边的陈留副将，他跟了我父亲十年。”

白墨裳冷笑一声：“看着忠心耿耿的一个人。”

“人心难测，不要轻信人。”赵缙朔并不意外，京城高门之地，到处是利益纠葛，人心谋算，这种事情多了去了。

白墨裳想到她的前世，被人像猴一样耍弄着，牵着鼻子走，真是可悲，可笑。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她对沈氏母女的妥协和迁就，唯独她傻。

她将心头翻涌而起的情绪压了压，道：“我的马用不了了，不知道赵大人可不可以行个方便。”

“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回去了不怕吓到人？”赵缙朔有些好笑。

她有这么吓人吗？白墨裳从袖子里面摸出小圆镜，对着一照，差点把隔夜老茶喷出来，她现在最适合去台上扮演女鬼，还是惨死的厉鬼。

“半里之外，有一条小溪。”赵缙朔把白墨裳扶起来。

白墨裳想自己走，推开他的手，可是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又抓上了一棵树干，头上直冒虚汗，眼前的景象在天旋地转。

赵缙朔嗤了一声：“还想逞强？”

这样的脾性，还真的跟小时候一样。

白墨裳只好让他扶着，她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到对方的身上，即便耳边都是兵刃交接，可挨着这样韧实强健的身板，心里面还是很有安全感。

到了那一条小溪边，白墨裳洗了一把脸，又把头发洗了。

赵缙朔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他的贴身护卫锦焕守在不远处。

锦焕背对着她，白墨裳用清水把伤口简单清洗了一下，衣服上的血渍是洗不掉了，只有回去再换。

打斗的声音偶尔传来，这一帮山贼人多又凶狠，怕是要好一阵子才能够将他们尽数剿灭。

赵缙朔来了，他带来了一身衣服，还有一瓶金疮药。

“这是压寨夫人穿的，料子还不错，至少比你这一身要好。”

赵缙朔把这些东西扔给她。

白墨裳嘴角抽了抽，她一个将军府嫡出大小姐，穿的还不如山贼的压寨夫人，沈氏说她是个练家子的，不像那些娇惯坏了的，这些方面越简单越好，林雪筝穿金戴玉，一身贵重，她反而寒酸得不如庶女。

“你去了山贼窝？”白墨裳问，一边打量着男人身上，毫发无损。

“上头山贼还剩下一半，还有得等。”赵缙朔坐下来，背对着她：“上药，换衣服。”

锦焕朝林子深处走去，他守外圈，大人守近处，应该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一个大男人在这里，白墨裳哪里好换衣服，而且还要上药，过程有点漫长。

不过要是赵缙朔走了，其他人随时都可以来到这里，更加不安全。

练武之人，拘谨这些做什么。

白墨裳寻了一处比较茂密的小丛，把身上这一身褴褛不堪的衣服解下来，这一脱又发现了许多小伤口，几处大的，无数小的，这一次可以说是遍体鳞伤。

过程中她偷偷看了几眼赵缙朔，他始终背对着她，手握着剑，一动不动，像一座雕塑。

白墨裳突然有点感动，放下心来，专心上药。

当她把药上得差不多了，突然不远处，传来激烈的打斗。

“你是赵大人的人，我们搜罗山贼，你对我们动手？”

听对方诧异的反应，应该是沈罗的人找到这里了。

白墨裳赶紧穿衣服。

对方七八个人，锦焕一个人，招架不过来，很快就有两三个漏网之鱼往这边来。

白墨裳知道，这些人压根就不是来找山贼的，而是来找她的。

有赵缙朔在，她不怕，还是抓起衣服挡着自己，身子往后躲了一下。

当他们冒头的时候，赵缙朔从腰间摸出三支短箭，手腕一动，不过是眨眼间，三只短箭相继没入三人的眉心，三人齐齐倒地。

白墨裳松了一口气，把衣服领子拉上来，系好腰带，从丛林后走出。

直到她走到身边，赵缙朔才微微侧头：“去山上。”

“好。”白墨裳勾唇，沈罗就在贼窝，看到她还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呢。

赵缙朔又塞了一个牛肉烧饼给白墨裳。

白墨裳吃下去，身上有了点力气，可以勉强爬山了。

“谢谢。”她感激地说。

又送衣服又送药还送吃的，大好人啊。

“还是感谢你自己。”赵缙朔眼角掠过一丝促狭的笑。

“嗯，为什么？”

“感谢遇到了我。”

白墨裳：“——”

“大人，那些人属下都解决了。”锦焕来到跟前禀报。

“做得不错。”赵缙朔道。

“山腰的这一批山贼也处理掉了，大档头二档头都在山顶，取了他们人头回去，定是大功一件，大人得赶紧一点，免得这个功劳被沈参军抢去。”

赵缙朔却嘲了一句：“你觉得，他有这个能耐？”

这个时候上去，沈罗也耗得差不多了，山贼元气大损，对他来说是好事。

锦焕想想也是，南山脉的山贼可不是那么好收拾的，只怕沈罗在急着等救援呢。

从半腰上山是小道，不能骑马，路险曲折。

白墨裳一身是伤，有点跟不上，不过她仍然咬紧了牙关，攀着两边的树干，一步步往上移动。

“要帮忙？”赵缙朔开口，仿佛只是客套一问。

白墨裳摇头：“我支持得住。”

“可是我要等你，一等，就耽搁事情，但又不能把你扔在这里，毕竟你是大将之女，皇命在上。”

赵缙朔停住了脚步，他站在上面的台阶，居高临下。

白墨裳听出来了，他是让她求他。

她仰望着那张脸，俊美精致，棱角分明，如玉似魄，却敛着一股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