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摊牌

所谓药人，顾名思义，其实就是专门用来试吃各种药的人。

出身天恩道院的四个道士，各自有各自的长处。

老大至诚，擅长医术，年纪轻轻便被人称作赛华佗，俗家名讳叫张不为，四十多年前，不知为何忽然失踪了，自此音讯全无，原本这天恩道院的方丈之位非他莫属，他失踪之后，就只能将位置传给老三至明了。

而老二至真擅长天相命理，年轻时跟随师父云游四方，机缘巧合之下进了宫，在宫中沉浮数十载，最终成为了大丰的国师。

老三至明擅长炼制丹药，大丰皇室宗亲中，有迷恋丹药之术的老皇叔老王爷之类的，与至明走得十分近，至明常常为这些皇室宗亲提供丹药。

而老四至善最有意思，什么都会，可什么都不算拔尖儿，一辈子不上不下的，到老了，竟然把自己熬成了一个老疯子。

这些都是顾徵得知阿衡遭遇之后查的。

大概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顾徵逐渐创立了千机阁吧。

“至明老妖道早就觊觎阿衡了，他听了至真的胡言乱语，认为阿衡是天煞孤星，最适合用来做药人，如果用丹药养着阿衡，等药成，阿衡就成了那个炼出来的丹药。”

宴明琅见过这种妖邪之法，据说一开始是从南边的惠庆国传进来的。

惠庆擅长巫蛊之术，常用了人来养蛊，俗称蛊人。

而药人便是由此化用而来。

以金石丹药养人，等药人养成，就是上好的金石丹药，届时饮药人血，啖药人肉，相传可成仙飞升。

至明大概是打着要成仙飞升的主意。

宴明琅只觉得恶心。

她都能想象得到，七岁的阿衡被关进黑屋子里饱受折磨，是怎样的恐慌和痛苦。

如果谁敢对她的昭昭这样，她一定会将那人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所以，你后来将至明和慈姑如何了？”

顾徵看了裴霁一眼，冷笑道：“换做是你，你会如何？”

“我会杀了他们。”

顾徵颔首：“我也是。”

所以慈姑根本没有被撵出园子，而是已经死了，天恩道院现在也并无方丈，所以才乱糟糟的不像话。

但国师马上就要出关了，若是至明已死的消息传到国师耳朵里，势必会对顾徵顾衡有影响。

所以前世阿衡并没有回到宫中，而顾徵被顾裕所害，转折点就在这里吗？

宴明琅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时间来不及了，国师就要出关了，四皇子你若还想好好地护住阿衡，赶紧把你对至明的安排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个对策，莫要让至真发现端倪！”

顾徵淡淡地看了过来，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狠厉，到底是久经上位者，哪怕平日刻意隐藏锋芒，凌厉的眼神也会叫人心底发软。

宴明琅却莫名地兴奋起来。

她最怕顾徵是真的平淡如水不争不抢，心境如同佛爷似的，倘若正主都如此，他们这些选择跟着顾徵的人，再如何努力，也无法将顾徵扶持上位。

还好，顾徵还有所求，既有所求，那就必然要去争要去抢。

宴明琅眉眼微挑，她没跟错人：“四皇子，你难道还想就这么被人压着，眼看着自己的母妃和妹妹跟着你一起憋屈吗？哦，错了，我不应该称呼你四皇子，千机阁阁主。”

顾徵浑身一震，瞳孔微缩，不敢相信地看着宴明琅，随后又笑了。

“我早该想到的，聪慧如嘉成县主，终有一日会识破我的身份。”

他看了看宴明琅，又看了看裴霁，眼神玩味起来：“表哥如今是与嘉成县主站到一边了？”

“四皇子别误会，”宴明琅冰冷地解释，“我与世子不过是为了利益选择联手罢了，说白了，如今立储呼声越来越高，陛下诸位皇子中，我最看好的便是四皇子，顾裕上位，于我不利，于我宴家不利，世子大概也是有镇北王府的考量，所以才与我一样，选择了四皇子。”

顾徵收起了笑容：“原来是这样，嘉成县主多虑了，三皇兄与县主并无恩怨，即使他日荣登大宝，也不会降罪县主。”

“那你呢？你和阿衡怎么办？姨母又该如何？”裴霁淡淡地道，“顾徵，我知道你厌恶勾心斗角，但你有没有为别人想过？外祖一家为避嫌，这么多年不能探望姨母，你以为姨母心里不难过？”

大约是裴霁的话让顾徵有所触动，他闭上双眸苦笑道：“表哥所言，我何尝不知道？我不争不抢，父皇尚且忌惮袁家，我若是争了抢了，外祖一家更要受我连累。”

顾徵有才能不假，可就是太重亲情了。

顾忌太多，反而束手束脚。

裴霁乘胜追击：“难道你不争不抢，将来登位的人就会放过外祖一家吗？顾徵，你醒醒吧，你以为顾裕是何人？他心眼比针鼻儿还要小，他若是登位，外祖家的日子只怕比现在还要难过。”

他情绪激动，说话又快又急，好似后头有人追着一般。

宴明琅不禁好奇起来。

原以为裴霁这个人冷血无心，没想到也有对家人这般柔情的时候。

倒是和顾徵这个表弟十分相像，面上都不温不火，心里却什么都惦记着。

顾徵似乎被裴霁说动了。

他垂首看着昏睡的阿衡。

阿衡睡得很不安稳，大约是梦见了那顿饱受折磨的日子，眉头都拧成了疙瘩，身上冷汗涔涔，时不时会呢喃梦呓，离得近了，听她喊的全是哥哥。

“阿衡……”

顾徵紧紧地握紧了拳头，忽地又松开了。

“我当年杀至明，另选了个人，叫他扮上至明的模样，这么多年一直闭关不出，外头竟也没有怀疑。”

这个法子好是好，但糊弄糊弄外人还好，就怕那精明的国师会一眼看出。

宴明琅也几乎能够肯定，国师一定会识破假至明的面目。

“他不会露馅的，我怕就怕，至善会说出去。”

宴明琅脱口而出：“至善，那个老疯子？他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