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药人

裴霁是和顾徵结伴而来的。

顾徵走得急，进屋就喊阿衡的名字，瞧见阿衡好好地躺在榻上，便松了一口气。

恰逢阿衡此时喊了一声嬷嬷，顾徵脸色顿时大变，一双眸子立刻精光四射，冷冷地瞪住了章台兰亭：“谁叫你们在她跟前提那个人了？”

一屋子的宫人登时跪倒了一片。

宴明琅叹了口气，那个奶嬷嬷果然有问题。

“四殿下，与兰亭章台无关，是我，是我在阿衡面前提了至明道长。”

顾徵神色依旧冷冷的：“无缘无故为何会提起至明道长？嘉成县主是不是要给我个解释？”

“顾徵！”裴霁咳嗽了一声，“秋姨还在这里呢，明琅不是故意的，你何必如此？”

“明琅？”顾徵看看裴霁，又看看宴明琅，“表哥叫得倒是亲密，罢了，我也不想知道了，你们走吧，接下来几天不要打扰阿衡了，她被那至明老道吓破了胆子，估摸着要几天才能缓过劲儿来。”

这是一个把事情摊开来说的机会，宴明琅并不想错过这样的良机，也不知为何，她竟然又下意识地去看裴霁，而裴霁也恰好在此时看了过来。

宴明琅顿时就读懂了裴霁的眼神，裴霁也想和顾徵谈谈。

毕竟机会稍纵即逝，错过此等良机，下次再想要找到这样的机会，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呢。

宴明琅当机立断，就先请宴知秋回去：“娘，我要留下来与四皇子说些事，你先回去等我吧。”

宴知秋不放心：“明琅，有什么话好好说，你脾气冲，性子倔，还是我来说。”

宴明琅苦笑，宴知秋一直把她当成孩子，她都已经为人母了，在宴知秋的眼里，还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孩。

好在裴霁及时开口解围：“秋姨，有我在呢，我绝不会让明琅受委屈，你放心便是。”

宴明琅忍不住瞪了裴霁一眼，这人怎么总喜欢来献殷勤，谁稀罕他来解围了！

可没想到，宴明琅劝不动宴知秋，裴霁说一句话，宴知秋竟然就答应回去了：“阿霁啊，我把明琅就交给你了，你帮我护着她点。”

宴明琅目瞪口呆，她的亲娘什么时候和裴霁走得这么近了？

屋子里重归平静，只能时不时听到顾衡的抽噎声。

顾徵脸色很不好看，完全失去了平日温润如玉的样子。

“你们要说什么，快些说，说完就走，以后不要再见阿衡。”

他语气生硬，满脸冷漠，开口就赶人。

“顾徵，你冷静点，阿衡马上要及笄回宫了，你难道想叫她一辈子不见人？她总要见人的，宫中人心复杂，保不齐会有坏心眼的人，逮住阿衡的心魔，时不时吓唬阿衡一次。”

顾徵静静地坐在床榻前，一只手紧紧握住了顾衡的手。

兄妹两个侧脸很像，轮廓很柔和，像极了敏贵妃，在一处如同一幅画一样好看。

“我……我会守着阿衡的。”

顾徵头垂得很低，声音也沉沉的：“表哥，我曾与你说过，我从北疆回来的时候，阿衡刚好被丢到篁园，母妃表面上装得贤良大度，背地里却整日以泪洗面，有一次我去看望母妃，正遇上母妃在哭，她拉着我的手，叫我来篁园看看阿衡。”

顾徵忽地抬起头，脸上竟又重现温润的笑意：“那时，阿衡才这么点大。”

他张开双手比划了一下：“阿衡一直哭，宫人们都拿她没办法，我一抱她，她就不哭了，宫人说，阿衡知道我是她哥哥呢。”

宴明琅很能体会这种感觉。

当年昭昭也是小小的一个粉团子，稳婆把昭昭塞到她的怀中，她忽然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阿衡虽然是顾徵的妹妹，但这兄妹之间足足差了十岁，长兄如父，十五年来，顾徵是阿衡唯一能见到的亲人，相比寻常兄妹，这对兄妹的感情自然要格外深厚一些。

“顾徵，”裴霁伸手拍了拍顾徵的肩膀，“我知道你心疼阿衡，但你护得住她一次，还能一辈子都护住她么？总有你护不到的时候，顾徵，堵不如疏，找找原因，借着今日的机会，把阿衡这梦魇的毛病治好吧。”

裴霁对这对兄妹倒是真的不错，一个不怎么说话一开口就冷冰冰的人，竟然能这般苦口婆心地劝顾徵，真是难得。

宴明琅冷眼打量着裴霁，这么看来，他也并非完全冷血，这冷血还分人的。

顾徵沉默半晌，才苦笑着道：“表哥不知道，阿衡这个梦魇的毛病是好不了了的，我曾求过许多名医，都未曾治好她的毛病，只能勒令不许人在她面前提起至明和那个叫慈姑的奶嬷嬷。”

他说着就看了一眼宴明琅：“嘉成县主不用自责，方才是我关心则乱，忘了嘉成县主并不知道此事，我一早就该同你们说的。”

宴明琅还是很内疚，毕竟是她今日莽撞，才叫阿衡受了这样大的罪。

“说到底，今日是我的不是，四殿下方才怪我，也是常理，四殿下若是放心的话，不如请了我娘过来，再给阿衡瞧一瞧？四殿下也知道我娘医术高明，兴许有法子治阿衡的病。”

这并不是她自谦，若论医术上的造诣，宴明琅始终不如宴知秋。

顾徵摇头：“治不好的，当年又不是没请福康姑母治过。”

“当年？”

宴明琅疑道：“是八年前，阿衡生的那一场重病吗？”

“正是那一次，那是阿衡第一次梦魇，或者说，是第一次被至明妖道给吓住了。”

宴明琅忍不住和裴霁对了个眼色：“四殿下，恕我冒昧问一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阿衡一听到至明的名字，就能吓成这个样子？”

顾徵倏然变了脸色，眼底的恨意浓得都快流出来了：“至明老妖道，与那叫慈姑的联手把阿衡诓骗到天恩道院，竟然拿阿衡做试验金石的药人！他们足足把阿衡关了半年之久，天知道阿衡受了多少折磨！”

宴明琅倒吸一口冷气，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畜生，拿一个七岁的小孩做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