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梦魇

宴明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个疯子竟然能一眼看透她的来历，还能躲过她的毒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阿衡，你没骗我，那至善真的是个疯子？”

顾衡很肯定地点头：“真的，至诚、至真、至明、至善，这是师兄四个，我哥哥查过他们，老大至诚四十多年前不知何故失踪了，老二至真做了国师，老三至明便是现在天恩道院的方丈，姐姐说的那个至善是老四，原先还好好的，几年前不知道怎么忽然就疯了，满嘴胡言乱语的，谁都不爱搭理他。”

“不过，至善功夫还不错，大篆小篆联手都打不过他，我以前去道院偷点心吃，常被他抓住，他人还挺好，知道是我，便把我给放了。”

顾衡虽然说至善是个疯子，言语中却好似很喜欢至善的样子。

宴明琅从顾衡这里问不出别的来，只好暂时放下至善，转而问起其他几个道长。

“那至明为人如何？今日道院做道场，他身为方丈，为何不曾出现？阿衡，你常去天恩道院，应该对这道院很熟了，你见过至明道长吗？我想今日或者明日再去一次道院，我想见见至明道长，你帮我引荐引荐，如何？”

宴明琅只顾低头寻思着这几个天恩道院的师兄弟，许久不闻顾衡言语，抬头一瞧，却发现顾衡脸色发白，牙关紧咬，额角渗出了汗珠，大热的天，身上竟然在打摆子。

“阿衡！”宴明琅攥住了顾衡的手，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生津丹，“你是不是生病了？”

一摸顾衡的额头，并没发高热，只是冷得吓人。

估摸着是这几日累着了，娇生惯养的女孩子家，忽地和做惯了粗活的男人似的，下水挖水渠，怎能不生病呢？

“阿衡，你坐着，我去叫人来。”

“姐姐……”

顾衡一把攥住了宴明琅的手：“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她猛然扑进宴明琅的怀中，抱紧了宴明琅的腰：“你不要把我送给至明道长……我怕，我真的怕……嬷嬷，求求你了……”

顾衡身子吓得都在发抖，声音都在打颤了。

宴明琅忙拉起了顾衡，见她双眼迷离，满脸泪珠，显然是已经魇住了。

“阿衡，你醒一醒！是我，宴明琅！”

顾衡却在此时忽然大哭起来：“嬷嬷，不要……不要送我去见至明道长！”

哭声把等在外头的兰亭章台等人引了进来。

宫女们护主心切，竟然团团围过来，把宴明琅挤了出去。

章台紧紧地抱着顾衡，眼圈儿红红的，劈头盖脸地问宴明琅：“县主对殿下说了什么？殿下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兰亭性子柔和一些，急得冲着章台喊：“这是又魇住了，快别计较这个了，先哄着殿下吃了药再说。”

过溪阁里忙忙乱乱的，丫头们好似有了默契，煎药的煎药，烧水的烧水，留在屋子里的人都不停地在安慰顾衡。

顾衡却只是哭个不住，直到吃了药才安静些。

闹的时间长了，过溪阁的动静终究惊动了其他人。

烟雨台离得最近，宴知秋是第一个来的。

她一眼就看出顾衡被魇住了，忙叫丫头们都让开些：“夏日里本来就热，她哭成这样，你们还围在一处，岂不是叫她更加喘不上气来？一会儿厥过去就麻烦了。”

顾衡闭着眼哭闹不休，嘴里一个劲儿地喊着嬷嬷饶了她，因哭的时间太长，一张脸憋得通红，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宴知秋叫兰亭把方才吃剩下的那半碗药拿过来，闻了闻，就轻轻摇头：“这安神药太轻了，治不住阿衡，我来给她扎一针，一会儿她就睡过去了。”

宴知秋有个荷包，里头常年装着一卷银针， 拿出来就能用。

果然，扎了针之后，顾衡不一会儿就安静下来，沉沉睡了过去，只是睡梦中也不安稳，时不时地抽噎着，间或喊几声哥哥救我之类的话，瞧着十分可怜。

“我现在给她开一副药，都是些常用的药，你们药房里也有的，照着方子抓来，一会儿煎了服侍阿衡吃下去，我看她这次要生一场大病，这是这几日劳累着了，又加上天热，被什么东西给吓着了，这才魇住了，发散出来也就好了。”

宴知秋开好了药方子就交给了兰亭，见宴明琅还在看着顾衡，便问道：“明琅，你方才对阿衡说什么了，怎么把她吓成这样？”

章台也红着眼看宴明琅：“我们殿下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不知县主说了什么，竟然把殿下给吓着了。”言语中隐隐有责怪宴明琅的意思。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白术气不过，冷哼了一声，“我们小姐待九公主情同姊妹，不过是来说几句话而已，能把九公主如何？明明是九公主自己病了，为何要赖在我们小姐头上？”

“白术！”

宴明琅喝住了白术，这丫头说话越发不知轻重了，章台正是气极的时候，此时与章台争辩，这不是结仇吗？

“章台，”宴明琅很是歉疚，“白术这丫头被我宠坏了，说话快言快语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章台别过脸去，几颗泪珠悄然滑落：“殿下命苦……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我们做奴才的，只求着老天保佑，叫殿下平平安安的，能与陛下和娘娘见面就好，别的再不求了，这个节骨眼上闹出这样的事儿来，万一那起子不安好心的小人，又抓住这件事做文章，可怎生是好？”

宴明琅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顾衡的反应太奇怪了，一直在喊着求嬷嬷不要把她送给至明道长，难道那至明道长曾经对顾衡做了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宴明琅忽地想起了篁园那个被撵出去的奶嬷嬷。

篁园上下都对这个奶嬷嬷的事情讳莫如深，皇后那里也对此事毫不知情，当时宴明琅还觉得奇怪呢，今日却有了丝丝缕缕的头绪。

阿衡口中一直在喊着的嬷嬷，难道就是那个被撵出园子的奶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