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天热无雨

池面卷起微风，却吹得天气更加炎热。

京城久不下雨，池中的睡莲叶子都被晒得有些卷边了。

鱼食吃完了，大部分锦鲤摇头摆尾地散去，躲进了睡莲叶子下头乘凉，免得被骄阳晒到。

连鱼都知道趋利避害，何况是人呢？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世间常情。

顾婉茹想要借着裴霁逃出皇宫，这根本就没有错，但把希望全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多少有些可笑了。

宴明琅往后退了一大步：“七公主，人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儿家又何尝不是？难道身为女儿家，骨头就要比别人软一些吗？”

“跪天跪地跪父母，男儿如此，女儿亦如是。”

顾婉茹面皮紫涨，咬咬唇，扶着栏杆又站了起来。

眼角的泪到底是落了下来：“县主说的是，可我一个弱女子，在宫中生存尚且如此艰难，想要靠我一个人的力量，如何能逃出去？县主也是个女子，应当知道身为女子的难处，求县主可怜可怜我，帮帮我吧。”

“七公主，路是你自己走的，别人没法帮一辈子的，这个忙，我帮不上。”

宴明琅又不是庙里的菩萨，要去普度众生。

她只帮那些对她有用或者有恩于她的人。

譬如裴霁，在昭昭一事上，裴霁对宴明琅有恩，宴明琅就不会不管裴霁。

帮人也要看对方是否值得帮。

如果自己不努力，一味混吃等死等着别人出手相帮，那这种人没什么好帮的。

顾婉茹想要摆脱宫中，宴明琅很佩服她的勇气。

但叫宴明琅赌上整个宴家帮顾婉茹，宴明琅做不到。

她能做的，也只是在必要的时候出手帮个小忙罢了，至于成功与否，还是得靠顾婉茹自己。

午后越发闷热起来，京郊一带也不知何时能下雨。

不下雨，地里就没法种庄稼，有些秋收的作物也等着老天爷赏点水吃。

宴明琅站在长亭内，眯着眼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抬脚就走：“七公主快回吧，小心中了暑气。”

她得回小厨房做点消暑的甜羹来，昭昭是最爱喝的了。

长亭内独留顾婉茹一人。

碧玉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公主……”

“滚。”

碧玉喏喏地应了一声，忙小碎步跑远了。

看着池中无精打采的睡莲，顾婉茹目露冷意。

宴明琅算个什么东西！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种，仗着她们母女俩会点医术，就不知天高地厚。

真以为宴家就是京城中的勋贵了？真以为攀上了太后从此以后便高枕无忧了？

且等着太后百年之后吧！

宴明琅一路走得飞快，走出了一身汗。

把宴知秋心疼得不得了：“后头又没鬼撵着你，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是没鬼，可是晒得慌啊！”

宴明琅好生洗了把脸，又脱去了外头的罩衫，只穿了小衣裳。

“我从长亭那边拐过来的，出了长亭，又没树荫，又没廊子，可不晒得慌？”

宴知秋奇道：“去那儿干嘛？我听章台说，长亭那儿是冬日赏雪的地方，因要取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之意趣，所以只留着一座长亭。”

“谁要留这个意趣？九公主？”

连翘手里端着个大铜盆，此时听见了，便高声笑道：“可不就是九公主嘛，听闻篁园前些年破败得不成样子，因圣上不来，园中又只住着一位主子，便只拣了紧要的地方修一修，后来是九公主读了书，觉得园中景致不够雅致，便叫人重新修了各处，连名字都叫重新拟了呢。”

宴明琅摇摇头，这丫头稀奇古怪的，修园子要花钱，她哪儿来这么多银子？总不会是跟宫里要的吧？

宫里能给她才怪呢。

洗了手脸，又一气儿吃了半盘用冰湃过的水蜜桃，宴明琅才总算缓过气来。

“娘，连翘端个大铜盆是要去哪儿？”

“见山先生那屋里有些热，我叫连翘再给他端一盆冰去。”

宴明琅没再往下问，歇了一会儿，便忙着去小厨房做甜羹了。

小厨房里食材倒是齐全，宴明琅做了甜羹，又顺手做了绿豆汤，叫人盛出来放在灶台上，吩咐着等放凉了，再用冰镇一镇。

宴知秋撑着伞出去转了一圈儿，回来也忙叫丫头扇扇子：“这天儿是热得慌，我见墙外头种着的蜀葵都要渴死了，方才叫了几个小宫人抬着水浇了浇。”

老天爷再不下雨，别说是这些花儿朵儿的了，就连人都要渴死了。

不过八月底蜀葵还开着，倒是叫宴明琅好生稀奇。

“篁园里头能工巧匠多着呢，”宴知秋自己拿了小扇子，慢慢地扇着，“我这几日逛着这园子，发现还有个园子叫百草园，里头竟然种了各色药材，紧挨着百草园的便是山居桂子，里头足足有上百株桂花树，只可惜了，都这个时候了，桂花还没开呢。”

往年八月桂花是必定会开的，但今年天气反常，八月底了还这么热，桂花是开不起来的，必定得天气转凉了才行。

宴明琅隐隐有些担忧，总觉得老天不下雨这件事会藏着忧患。

她把自己的忧虑与宴知秋说了，跟宴知秋商量着是不是要囤一些米面。

“不光是为了咱们自家吃，其实咱们自家能有多少人，吃也吃不了多少，娘，我主要还是担心会发生天灾。”

去岁京城所在的云州府收成就不好，朝廷免了一年税，老百姓们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今年秋又不下雨了。

一整个夏日都无雨，再拖一拖，地里就不用种庄稼了，今年和明年的收成都得遭殃。

宴知秋没宴明琅这么忧虑。

她笑着拍了拍宴明琅的手：“你这孩子，怎么操心的事情越来越多了？咱们云州府自来便物产丰饶，百姓若是遭了灾，皇上还会免他们赋税的，朝廷也会开仓赈粮，就算云州府的粮食没了，那南边不是还有江陵府吗？江陵府每年交上来的粮食，能养活整个大丰呢。”

宴明琅欲言又止，别人有不如自己有，这件事情还是得上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