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烂摊子

“宴大小姐。”

如今宴明琅已经是郡主了，还当面喊她宴大小姐的人，只有裴霁了。

宴明琅眉头一松，胸口莫名地舒畅起来。

她朝着裴霁行了个福礼：“世子。”

“哟，可真是巧了，没想到竟然在园中遇到了嘉成县主。”

四皇子顾徵就立在裴霁身旁。

他与裴霁一般个头，相貌也不相上下，都是丰神俊朗的青年人。

只是二者气度上却天差地别。

一个温润如拂面春风，一个冷厉似山涧寒松。

宴明琅没想到裴霁竟然和顾徵走在一处，微微怔了怔，才忙着与顾徵行礼。

顾徵也赶着还了个半礼。

宴明琅不问，他自己倒是笑着解释起来：“父皇昨日召见裴兄，正好说起京城秋色，便提到了篁园，裴兄从未来过此处，便有意在秋狩前来篁园小住几日。”

“下个月初九又恰好是我家小九妹的生辰，父皇指派我来操办，顺道叫我带着裴兄在园中逛一逛，真是巧了，没想到这里遇到了县主。”

宴明琅微微蹙眉。

真是巧合么？

宴家昨日才来篁园，裴霁就立刻在圣上跟前说起想看京城秋色？

这厮该不会是惹了麻烦摆脱不掉，特地躲到篁园来偷个清净吧。

不过说来奇怪，一直形影不离跟在裴霁身边的哑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看着虎头虎脑的小厮。

宴明琅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裴霁身上伺候的人是谁，与她无关。

顾徵对篁园颇为熟悉，谈吐风趣幽默，一面带着宴明琅和裴霁逛这森森竹林，一面讲些山野趣事，逗得不爱笑的宴明琅也时不时开怀。

“从这里上去便是流红榭。”

顾徵指着山顶上的一片林子，道：“此时还看不出什么来，等秋意正浓，红叶漫山，住在流红榭中，最是惬意不过。”

山林葱茏，流水淙淙，流红榭掩映在林中，影影绰绰，只能隐隐瞧见八角重檐。

“九公主说，她秋日就会住到流红榭来。”

顾徵朗声笑道：“阿衡是个贪图享受的，这园中精致之所，除了父皇母后和太后的寝宫不曾住过之外，其余地方她都住了个遍，她说这流红榭好，那这流红榭就是真的好。”

一提起顾衡，顾徵面上便露出了柔情。

那是一种叫人生羡的兄妹之情，有着浓浓的宠爱和隐隐的傲气。

顾衡虽被弃在这园子里，但有这样一个把她挂在心上的兄长，也不算十分可怜了。

宴明琅跟着顾徵继续向前，不经意回眸，却发现裴霁竟然落寞地望着那流红榭的方向。

兴许是察觉到了宴明琅的视线，裴霁收敛了情绪，淡然地与宴明琅对视。

宴明琅冲他微微点头，又回头继续听顾徵讲这园中典故。

一行人慢悠悠地逛着，到晌午时分，竟然也只不过走了一小半。

早已有人去通知顾衡和宴知秋了。

顾衡急火火地叫人去做膳食，这回不能在她的过溪阁做了，得在园中的御膳房做。

因为天热，就把宴席摆在了储玉湖上的照水阁，还叫了一班南曲园子的，在船上备着。

宴知秋本来要帮忙，但瞧着顾衡色色都安排得很齐全，想必是那位奶娘的功劳，便没插手，只坐着吃茶，与小宫女闲聊天。

“九公主的奶嬷嬷倒是个能干的人，我们住进烟雨台，也是这位奶嬷嬷安排的吧？说起来我还没见过这位奶嬷嬷，得谢谢她，给我们安排得这么妥帖。”

小宫女笑道：“郡主娘娘可夸错了人，这些可都是我们殿下自己个儿安排的，这园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无论大事小情，都是我们殿下做主，小到每个奴才的份例，大到每年要往宫里送多少东西，都是殿下拿主意。”

宴知秋吃了一惊：“原来殿下这么能干，我还以为是那位奶嬷嬷的功劳呢。”

小宫女这回笑得就有些勉强了：“那位奶嬷嬷犯了错，早就被赶出园子去了。”

宴知秋正想问个仔细，宴明琅几人便来了，她忙起身招呼几个人去照水阁。

顾徵对谁都很温和，见了宴知秋就行了晚辈礼，扶着宴知秋先行一步，宴明琅和裴霁就落在了后头。

“宴大小姐很会躲清闲，”裴霁冷冷开口，“丢下了京城里的烂摊子，倒跑到这儿来享福了。”

“京城里头有什么烂摊子？”

裴霁淡淡地看了宴明琅一眼，宴明琅好似忽然想起来一般，装作讶然的样子道：“世子说的是那日的诗会？我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明明是世子招惹的祸事吧？把这件事推到我身上来，世子这算盘打得倒是响亮。”

为了见山先生的事，宴明琅心中着实气恼。

裴霁这人实在是太奸诈了，明明见山先生是冲着她娘亲的医术而来，裴霁却把功劳抢走了，差点让宴明琅以为欠了他好大一个人情。

再加上去接见山先生那晚发生的麻烦事，叫宴明琅到现在还憋着一肚子火气呢。

若非顾及裴霁的身份，宴明琅非要出手教训教训裴霁，最起码要叫他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的。

宴明琅身上的戾气叫裴霁很惊讶，随即淡淡道：“县主难道忘了那周成益了？你给他下了毒，害他在京城文士面前丢了脸面，王府管家把他寻回来，赐他秋叶茶，赏他金银珠宝。”

“他茶也吃了，东西也收了，回了家却宣扬我镇北王府以上欺下，狂傲不可一世，不将文人清贵放在眼中，不过才一日，京城中的那些文人们就将我镇北王府当成了仇敌，御史台更是几乎全巢出动，成日在我镇北王府外溜达，以期揪出王府疏漏，好上书圣上，给我王府定罪。”

这描述很有画面性，宴明琅听着也忍俊不禁。

“县主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裴霁乜斜了宴明琅一眼，“这都是拜县主所赐，县主留下的烂摊子，却还要我镇北王府来收拾！”

        宴明琅臻首低垂，紧紧咬着双唇，无声无息，双肩却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