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夏蝉（2）

不一会儿，他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这个声音十分耳熟，正是知月的。

“一墨，我说你怎么自己走了？把人家一个人留在那只癞蛤蟆的药铺里，万一那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怎么办？”

“不会的，那位妙大夫看起来不像那种人。”

知月撇了撇嘴，“你还真是看谁都是好人，一点戒备心都没有。”说着，她伸手抛给他一个钱袋，“以后看紧点，不要再被人摸了去。”

他接过钱袋，叹息一声后把钱袋放回了腰间，“在下以后会小心的。只是那乞儿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他不过是想用这些钱来填饱肚子的，迫不得已才行偷盗之事，这并不怪他。”

所以他是知道自己被偷这件事情了。还可怜人，他自己不就很可怜吗？无依无靠，还有绝症在身，随时都会嗝屁。她还从来没见过把自己不放在心上，对别人却如此上心的人！

“原来是人家多管闲事了，早知道一墨会这么说，我就不帮一墨拿回来了，让一墨以后跟知了一起喝西北风去吧。”知月把小家伙放到自己的肩上，双手环胸没好气地道。

柳之闻言不由皱了皱眉，“知月姑娘误会在下了。不管怎样，还要多谢知月姑娘为在下拿回钱袋。”

“我开个玩笑了。”

“……”柳之。

她侧头，一边伸出手指逗弄小家伙，一边漫不经心地道：“还有你身上的病，我会想办法的，你放心吧。”

“就算没有办法……”他还未说完便意识到不对劲，只见知月突然朝他看过来，眼神阴冷，夹带着一股逼人的寒气，不仅是他觉得冷，就连小家伙都无端打了一个响响的喷嚏。

“嚏——”

他急忙换了一个话题，“……知月姑娘，在下是说云云，你看它是不是生病了？一直打喷嚏。”

知月白了他一眼，然后把小家伙抱起来，看了看，除了有些焉头耷脑外，不知到底生没生病，看完随后扔给柳之，“既然生病了，那一墨就带它去看病吧。我想起附近有一家点心铺，我去看看最近也没有出新品糕点。看完病你们就先回去吧。”

“……”柳之。

她转身要走，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她猛的一转头，一个红色身影正朝他们望过来，那红色身影就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用红色的布带蒙着脸，只露出一双赤眸，除了她之外，似乎所有人都看不见那红色身影。

怎么又是他？

柳之见她突然转过头，心中莫名地有些慌乱，等了几秒后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知月姑娘，你……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那晚银狐的死，说不定也和他有关。可是正当她欲追过去的时候，那红色身影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她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没什么。快去快回吧。”

“你好大树爷爷，我可以……吃你吗？”

那天春风和煦，云淡风轻，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可是这样的美好的风景，有一只藏在土里的小东西却对此一点也不关心，不仅是因为生在土里，还有它从来不知道外面的风景如何，在它的世界里，除了食物外，剩下的就是无尽的黑暗与潮湿的空气。

一棵大树独独立在一块土地上，只有这棵树，周围一里内再没有任何生命了，每年都是如此，渐渐地即便是到了春天，那里也看不见一点生气。

这棵树已经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活了千余年了，树皮上早已布满了沧桑，枝叶也略显萧条和衰败。

可是这天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声，唤醒了这棵死气沉沉的大树，那是一只生在它根下的一只夏蝉。

“大树爷爷，我可以吃你吗？”夏蝉见大树没有回应，于是又礼貌地问了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大树突然发出一声很长很长叹息后，带着愠怒道：“你快离开这，不要再回来了，更不要碰我！”

“可是我饿，我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大树没有回应它，等了许久，也没有回应。

夏蝉有些沮丧，它在土里甚至饿得流出了眼泪，那是湿湿咸咸的眼泪。可是没办法，大树不同意让它吃，它只能心灰意冷地去寻找其它食物了。

大树能感受到那只夏蝉的心情。活了几千多年，它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话，那只夏蝉是第一个。因为某种原因，它不能让它吃。

夜里的这片土地十分安静，月光如水，让这里都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纱衣。大树抖动树枝，落了几片枯叶，它呆呆地望着那弦皎洁的明月许久。活了这么久，也只有明月相伴它了。

正当它看的出神的时候，土里的一个小家伙突然撞到了它的根上。

“哎呦！”

大树回过神来，方才的声音有些耳熟，想了想，原来是那只夏蝉的。只是它怎么又回来了？

“……是大树爷爷吗？”夏蝉感到十分苦恼，“挖了一天，我怎么又回来了？”

大树愣了愣。

“大树爷爷，对不起，我这就走，你不要再生气了！”因为饥饿，它的声音变得又轻又小，像蚊子一样。

可是夏蝉刚要开挖的时候，大树却出声叫住了它，“你刚才碰到我，为什么没事？”

夏蝉疑惑，但还是害怕地道：“我不是有意的，还望大树爷爷不要责怪。”

大树似乎很久没说这么多话了，清了清嗓子，又道：“你不是饿吗，我给你吃。”

夏蝉觉得是自己饿出了幻觉，一时难以相信，就在那发起了呆。

“快点，吃完了赶紧走吧。”

“谢谢大树爷爷。”，这不是梦，夏蝉急忙道谢。

当夏蝉吸食大树根液吸的差不多饱了的时候，这才不由觉得嘴里十分苦涩，有一股很难闻的气味。

“大树爷爷，你不洗澡吗？”夏蝉突然嘟囔嘴道。可是话刚说出，它便意识到自己也从来没洗过澡，一时变得有些窘迫。

大树一听，竟觉得有趣，笑问：“你吃饱了？”

夏蝉羞涩地点了点头。

“既然吃饱了，那便陪我说说话吧。”

“……大树爷爷想说什么？”

大树动了动根，问道：“你想出来吗？外面的月色很好看。”

“我还没长大，不能出去，等我长大了才能出去。”夏蝉用稚嫩的声音说道。

“好，等你长大。”

夏蝉觉得这棵大树似乎并没有看起来那般脾气不好，所以渐渐壮起了胆子。

过了一会儿。

“大树爷爷，你多少岁了？”

“我看了很多很多的日出与日落，年龄这种东西早已不重要了。”

夏蝉听不懂，它暗自撇了撇嘴，“大树爷爷真是古怪！”

“大树爷爷，我发现这里好像就你一棵树，你不孤单吗？”

大树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微微叹了一口气才说了一句，但并没有回答它，只道：“你怎么就一个人，你的朋友和家人呢？”

“我生下来就在这片土地上了。”

“这样啊。”一阵夜风吹来，大树动了动枝叶，“如果不介意，以后可以经常来。”

夏蝉一听，不由犹豫起来。

“你不同意吗？”

“……不是，只是大树爷爷，你身上有些不好闻。”它话音刚落，大树的根茎突然抽搐起来，险些把它勒死，它喊了好几句“大树爷爷”那棵大树才停下来。

“对不起，我一时失礼了。”

夏蝉颤颤巍巍地问道：“大树爷爷生气了吗？”

“你不来也没关系，我一个人也已经习惯了。”

过了一会儿，夏蝉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定一样，说道：“大树爷爷，我会回来看你的。”

大树上的枯枝败叶一下子全部掉落了，只留光秃秃的树枝在上面。

之后几天夏蝉都会来找大树说话，谈论的内容多是大树的一生。虽然彼此看不见模样，但能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对大树来说，已经足矣了。

“没想到大树爷爷知道这么多呢！”

“这有什么，只要你想听，我还能讲很多有趣的事情。”

“那大树爷爷，能告诉我外面都有什么吗？”

“有很多，比如白云，蓝天，日出与日落，还有天上的月亮。”

夏蝉静静地蜷缩在大树的根旁，一边吸食大树的根液，一边听大树说话。大树列举的东西，它想象不出来，便问道：“什么是白云，什么是蓝天，日出和日落又是什么？”

大树总是不紧不慢地给它解释一番，最后说道：“等你长大了，就能见到这些了。”

“好吧，那我努力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