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徐志摩
如果说,宿命就是命运本身的样子,苏凤其实一直只想远观。
只是,宿命由天不由人。
“阿姨好!我是苏凤”,第一次见家长,苏凤像所有的女生一样,难免紧张和局促。
祝生的母亲微微含笑,亲昵地拉着苏凤的手落座。
她化淡妆,着旗袍,短发微翘,仪态万方,既端庄又随和,还有儒雅知性的气质。
苏凤觉得阿姨的笑容温暖亲切。
祝生曾说,他从小到大都与母亲保持着亦师亦友的关系,似乎不难理解。
如果,我的妈妈......
苏凤下意识想起自己的母亲,鼻子有酸楚的味,她赶紧转头看向窗外。
暮色晚霞,华灯初上,落地玻璃把城市所有的喧嚣和繁华都隔离开,却又一览无遗,尽收眼底。
“这次过来开会,难得偷闲几天。唉,人生都快过半了,才发现工作之外,也应该有生活才对”,阿姨并不刻意地感慨。
祝生立马笑言,“妈,你也终于通透了?大学读研六七年,你可一次没来看过我,不关心、不上心,让我都有点怀疑人生了!“
一贯沉稳严肃的大男生,突然说出这样矫情的话来,不禁让人有些汗颜。
苏凤暗自偷看了祝生一眼,只见他旁若无人、安然自如的样子。
很难想像,他究竟还有在母亲面前撒娇、耍赖的一面。
阿姨转头看向苏凤,难掩骄傲地说:“我这儿子,从小就让人省心!哪里需要我像别的母亲那样,大事小事守着、护着呀!”
“上幼儿园时,穿什么衣服、学什么兴趣班、送什么玩具给小伙伴,他就自己做主;读书了,他那股拼命的劲,要强得很,考最好的重点小学、重点中学;大学学什么专业、选哪所院校、要不要考研,也都是随他自己的意。“
阿姨说完,又转头用欣赏的目光看向祝生。
“我这个当妈的,想不省心也难啊。”
“这小子就是来报恩的”。
苏凤微笑着点点头,心里幻灯片似地闪过祝生的成长历程。
呀呀学语、蹒跚学步,聪明机灵、调皮捣蛋,第一批带上红领巾、三道杠的大队长,潇洒的上篮动作、功课年年考第一而吸引无数女生惊羡目光的市三好,图书馆、教研室埋头苦读、学术有成的骄傲学子、未来荣誉载身、成就斐然的心理学大成者。
“话说回来,就是我要管,他也不一定听呀!”阿姨的话打断了苏凤遐思。
“别人说儿大不由娘,我这个儿子可是从小就没有由过我。”
一边说一边又感慨:“别人都说老师教不了自己的娃,医生医不了自已的病。还真是这个理!”
苏凤有些恍惚,祝生回应什么话她一句也没听见,阿姨的话却字字入耳。
心下疑惑,阿姨前言和后意没有矛盾吗?
她到底是满心欢喜呢,还是心有遗憾?是自我解嘲,或是若有所失?
餐厅设计很有风格,餐桌间被浓密的盆栽植物隔离开,保留了相对的私密空间。菜品特别考究,服务也堪称星级,轻柔舒缓的轻音乐低调环绕。
这一切似乎也很贴合祝生母亲的妆容和心情。
苏凤曾放言,要祝生陪她仗剑走天涯、吃遍天下苍蝇馆。
想起自己这份豪情,苏凤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
原来,祝生可能是不屑于此的。
原本,他们之间也可能并不那么的坦白无间。
至少,今天的这场安排和会面,祝生并没有刻意征求她的意见。
席间,苏凤不知该说些什么,多数时间是听他们聊得开心,偶尔凑合两句,也不知所云。
一席饭的功夫,竟感觉自己天性笨拙。
虽然祝生一直贴心为她夹菜,拉她说话,但苏凤还是融入不了讲话的氛围。只能浅笑着装作轻松的样子,以使自己看起来更有礼节和教养。
她知道不说话不代表可以抽离,一颦一笑还是至关重要。
祝生的母亲是大学心理学教授,祝生子承母业,也选择了这门学科,只是并没有选择母亲任教的那所大学。
对于心理学者,苏凤本能地有些心生芥蒂,除了祝生。
在心理学者面前,她总觉得自己像是透明人。
所谓的皮囊或是灵魂如置X光下,呈现的不过是骇人的骨骼亦或骷髅。
苏凤记得每次去看心理医生,都会恣意地想,到底藏在皮囊下的的丑陋会不会惊吓了别人?亦或对其有所不敬?
有时愧疚、郁闷,有时却快意恩仇。
但每次她都所看到的,都是心理医生的职业化面容,职业化的严谨和包容、职业化的理性和感性。
离开的时候,祝生母亲笑意盈盈说,”阿生,有没有觉得凤儿像是画里的人,这眉眼特别的大家闺秀!“
说着,又像刚见面时那样,亲眤地牵过苏凤的手。
阿姨的手很柔很软,反衬着自己的手过于骨感、清凉。
一股䁔流顺着指尖划过。
”可不,美人如画、惠质兰心就是形容凤的。"
祝生有些自得,又似乎有讨好的成分。
这并不像他自己,苏凤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这样的话。
苏凤脑海里想起一句话来:
最远的路程是心灵的距离,最近的情感是血缘的基因。
这话不知是谁说的,也许是她自己。
苏凤对自己的外表似乎从来没在意过,她并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一类人,只是那些肆无忌惮或者假装无意的回头率,多少让她心生烦扰。
她知道自己过于清冷、孤傲,以至于走在人群中,总感觉寒凉气场会伤了人。
侠士拔剑的画面常在脑海中,寒光一闪,已见分晓。
李白《侠客行》廖廖数语,“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苏凤觉得超然至极,成就了人生一种终极向往。
人们总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但人们看见的,总是无处掩藏的皮囊,有谁会真正在乎灵魂与灵魂如何不同。
关于皮囊和灵魂,苏凤有自己的见解。
所谓灵魂,是区别于人又不为人知的如年轮般的标签。
而皮囊则是忍不住张扬,像春天漫天的飞絮,看似浪漫自在,实则无趣嚣张。
湘城的江边夜景很美,三三两两的人绕着沿江绿道散步,空阔的地方一群群人在跳不同的广场舞,乐曲律动,人声也很嘈杂。
江水流动的声音虽然很轻缓,但苏凤听见有暗流在水面之下涌动的乐调。
其实,即便没有听见,那也是存在的。
区别只在于心与自然,是否能超越不同介质而交流,就像空气中无时无刻不在飘散着的尘埃一样,并不会因为没有阳光的透视,就不复存在。
苏凤暗自逻辑辩论了一番,她相信自己敏感捕捉到的存在,因为她懂。
冥冥中也早已注定,前方是来不及撤退也无法回避的战场。
急流
在水面之下
无关命运
-----苏凤QQ说说 2012.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