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的甘阳,像极了一个巨大的笼屉。灼热的阳光晒得人上不来气,而偏偏甘阳地处西北,植被不多,西北军的营地里连点林荫都没有。上升的热气蒸的空气都变得焦躁。突然一个厉声尖叫划破了宁静,随即一个士兵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死...人...死人了... ...”
只见眼前的人被吓得面色惨白,手脚不住的颤抖,几个老兵嗤笑着“生瓜蛋子,死个人怕什么呢?人在哪?”
那小兵颤颤巍巍的伸手指了向后营的山冈。看热闹的人围聚着一起朝后营的地方去。
刚到地方,前一刻还在哄笑着的人们,下一刻都俯身吐了起来。现场的画面就像是未来得及清理的屠宰场,碎石,沙地里都是满满的人体组织。鲜血铺洒了一地。因为高温的暴晒,好多石头上的肉碎都开始有些烧焦,油脂燃烧的味道混杂在灼热空气中令人更加窒息。最初嘲笑小兵的那位,强忍着胃里的不适往前看去,直到看到一堆黄白之物混着血水好似是脑浆崩裂,就再也忍不住了在一旁吐到胃里都在冒酸水。
校尉齐绍得了消息便出来查看,分装了几个袋子才勉强将人装了回去。因为事件的恶劣性,齐绍便下令严禁全军讨论这件事。
但越是被压制的新闻越被讨论。不多短短几日的功夫。这流言便越传越玄乎。
“哎,听说了吗?据说啊后营死的那个是被临江王抓了祭旗的,是挑衅。”
“胡扯,我军防守严备,临江王怎么能抓了人扔在我们的后营呢。”
“人死的那么惨,都没有个全尸。你说不是临江王搞的鬼还能是什么?”
“你知道山大王吃人的故事吗?”只见那人突然环顾四周然后悄声说道。
“你可莫要吓人,齐校尉已经派了仵作来查,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仵作?呵,那尸体都没剩几块肉了仵作又能查出什么,定是那山大王看不得这乱世要惩戒世人了。”
“... ...”
两个士兵的声音渐渐走远,一旁的架子后面走出来一个体型纤瘦的“少年”,手里还拿着的医书却一直没翻动页面。这几日秋雨或多或少的听了不少关于后营的事。对奇案秋雨一向好奇。但是师父不在,秋雨也不敢乱打听,毕竟自己想要在西北军活下去,就得,闭上嘴做事,杜绝一切好奇,不给兄长添乱。
突然从秋雨的身后又钻出来一个人笑嘻嘻的看着秋雨“你是不是很想去看看那尸体呀!”
“不想。”秋雨果决地转身,面无表情的否认着。
“你说说你,年纪轻轻地跟一群大老爷们过的跟个苦行僧似的。有热闹都不看。”
“不看。”
秋雨拒绝的痛快,让玉荣有点无奈,同样是药童,两人年纪相仿,按说应该脾性相投,但秋雨却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玉荣心思一动,飞奔着将秋雨手中的医书抢走。随即晃了晃手中的书对着秋雨说道:“你要是和我一起去看看那具残尸,我就还给你。”
殓房外有人看守,秋雨和玉荣就躲在了窗边,掀起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殓房内的情况。
看骨骼宽度,像是一具成年男子的尸骸,因为尸体经过分解和烈日灼烧,损毁严重,看不到完整的样貌。饶是经验的老仵作也是难忍恶心。将尸骨草草地摆弄了几下便逃也似的迅速出了殓房,连蒸了几勺醋将浑身熏了个遍才罢休。
刚刚还一脸兴奋的玉荣此时也被眼前的尸首吓得面色苍白不住的拍着胸口道:“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秋雨突然起身,将窗户扶高了些。抬腿就翻进了殓房。
玉荣一惊,压着声音喊道:“喂,你干嘛呀!”秋雨却没搭理他,径直朝碎尸走去。
玉荣环顾四周,双手合十,念叨叨地求了求各路神仙保佑后,一横心也随着秋雨进了殓房。
“发现什么了?”玉荣捏着鼻子,背对着秋雨问道。
零散的肢架可以看得出是新鲜骨架,但却有很多骨架已然是白骨化。可周身却又有新鲜的碎肉和一些器官。一切看着诡异又血腥。
“尸骨上伤口太多,新旧堆积,再加上骨肉分离,死亡时间不好判断。但致命伤在脑后,颅底呈发散型骨折,后颈断裂,这人应该是被摔死的。”秋雨指着脑后的环状伤口说道。
“你说他... ...是被摔死的?”玉荣一瞬间感觉自己脑壳也疼了起来,捂着嘴克制自己不要发出惊叹。
随即便拧着眉头恶狠狠的说道:“我觉得那一定是临江王赵霖干的,据传那人心狠手辣的,而且天生双瞳一出生就害死了自己的父母。肯定不是好人... ...”
“... ...”秋雨只觉得心下难安,完全听不进去玉荣的八卦。
这天,秋雨正在晒着草药,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一人对着秋雨就喊:“就是你吗?”秋雨茫然地抬头看向那人。不知对方说什么的秋雨便摇了摇头,对方语气明显急了又问了一遍“是你吗?”
秋雨是认得这人的,是个小兵头子叫肖虎。只见肖虎急急抓住秋雨的胳膊说道:“玉荣说你验了那人。说那人被摔死的,对吗?仵作说我兄弟是被野兽吃了的,可我不信,我兄弟身手不错的,定是被害的。”
秋雨脸色一变就赶忙解释“我没... ...”但话还没说完就怕对方打断。
“我求求你,帮我,我不能让我兄弟冤死。”肖虎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一字一顿的说着。
其实在看到那具尸体时,秋雨心里就不好受,生前保家卫国的将士,死后连个全尸都没有。秋雨也很想答应,但是想象自己还处境艰难哪有能力去帮别人,顿了一下终是将攥紧的手松了,秋雨语气冷漠的转身说道∶“我只是个小药童。”
要求一个小药童去帮忙查尸体,本来就已经很匪夷所思了,而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此刻的秋雨又站到了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