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蚀骨之难

明月之下的青城小镇，依旧热闹非凡。这其中，犹以贯穿整个小镇的运河两岸为最。

运河的水流平缓，风浪不显。而在河中央随波徐行的，正是女流圣女的百艳花船。花船继续沿河而动，一路抛洒糕点畅行，未做停留，直到出了小镇，抵达镇外的青城码头，圣女才携众人下船。

随后，圣女在婢子的搀扶下，落座一顶花轿之内。接着，在周边人员的注目下，面无表情的轿夫抬起花轿，开始步调一致地稳步前行。诡异的是，他们踩着坚硬碎石路的的脚底，竟然没有一点声音。

站在不远处高大树木之上的吴常二人，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这一切，并未立即前去试探。打草惊蛇要是反被蛇咬，那就不美了。

“师兄，这位圣女给我们发了邀请函，却偏偏不回家接待，还将我们往城外引，怕是来者不善呐。”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不管如何，接着便是。”

面对师妹的询问，一脸慵懒，把手背在脑后的吴斫，无所谓地回道，并没有第一次的紧张感。

“按照他们的行进路线，定会经过那处竹林，我们就在那边出手试探一番，如何？”

吴斫点头，二人随即在月华之下，腾空而起，离线的箭一般，急速飞往竹林所在之处。须臾，已到竹林之巅。

二人骤然而至带动的巽风，撩拨了竹林钟摆的旋律，若非明月当空，怕是能将人吓至脸色惨白。

脚尖刚刚立稳竹子梢头，常曦便坏笑着将一条黑色面纱递给了吴斫，出言道：“师兄，该你出马喽。”

“嗯？直接过去把轿子砍裂，武力降服他们不就好了，用得着这么麻烦？”

对于师妹要让自己进行的一番骚操作，吴斫满是不解。

见师兄一头雾水，常曦并未言说，只是抬起纤纤玉手，蘸了些许月华，在二人之间写了一个大大的妖字。

愣了几许，吴斫瞬间想到了曾经蟾爷的教导。

妖，特别是女妖，或多或少都有魅惑众生的本领，倘若那位圣女只是被控制的傀儡，自己贸然出手伤及了无辜之人，怕是又要麻烦了。

毕竟，对方怕是有备而来，己方谨慎一点总是应该。

“哎，真的麻烦。”叹息一声之后，吴斫还是接过那条黑色面纱，三下五除二地戴在了面门之上。搭配上他的染黛青衣以及眉宇间的骤然凌厉，红尘认知中的江湖匪类，跃然而出。

转眼，圣女的花轿已到跟前，与师妹对视一眼，蒙面吴斫跳下竹梢，直插地面。

“咚！”

平地一声惊雷，瞬间引起了女流一行人的注意。只见一袭黑衣劲装的吴斫缓缓走向路中央，与众人对视，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一人高的双刃开山斧，斧刃在月光的映照下，只觉煞气逼人，不寒而栗。

“此路是我开，此竹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既然还不清楚对面的真实情况，吴斫便以人间常用的套路开篇，看对方作何应对。这么大的动静，正常人的反应该当是惊慌失措。

然而，对于吴斫的表演，对面并未有丝毫的慌乱。圣女依旧稳坐钓鱼台，未曾掀帘察看；四位轿夫，则是直接放下花轿，不约而同地抽刀出鞘，戒备异常地警惕四周。随行的几位婢女，纹丝不动地站在花轿前面，一派事不关己的模样；只有一位年长的提灯中年女性，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来。仿佛对于此种状况，众人早已轻车熟路。

“哪里来的狂徒，竟敢拦截圣女的花轿？”提灯妇人脸上毫无表情，口中飘出的话语更是充满不屑。眼见对方不仅不害怕，反倒强势如此，担忧直接动武伤人的吴斫只好把硬的换成软的试试。

“额，这位大婶，其实在下是圣女的仰慕者。此番拦路，一是感谢圣女所赠的吉祥月饼，二是有几个问题想向圣女当面请教，还请圣女不吝赐教！”说完，吴斫还儒士般地作揖，优雅而恭敬。只是无论是那一句“大婶”，还是突然倒下的巨斧的轰鸣声，都让尴尬尽显。

大婶......师兄一上来就触人逆鳞，这言语交涉怕是不成了，哎。抬手捂面的常曦，顿觉心累。

“哼，深夜在这偏僻的竹林拦截圣女的花轿，还要无理的私会圣女，你这淫贼，真当本教无人？”说完，面带愠色的中年妇人更是迅雷不及掩耳地一鞭抽出。只是这一鞭的威势，却被吴斫侧身轻描淡写地化解，并未造成丝毫的伤害。

“够了，不得无礼。”一声娇斥从花轿之中传出，阻止了二人进一步出手。

“圣女，可是他......”提灯妇人看向花轿，眼见没有回音，便应了一声“是”。随即众人心领神会地让出道路，任凭吴斫上前。

“圣女姐姐好。”明知自己演技拙劣，吴斫还是不得不继续作出通情达理的样子。

“既然是收到了本圣女亲手送出的礼物，那你我二人自是有缘，少侠不必拘礼，但说无妨。”

“既然圣女姐姐如此豪爽，那我也就不拖泥带水，直接进入正题。”

“直接进入正题吗？这位弟弟还真是有些猴急呢。”

原本正常的对话，却因一声调笑而突然变得有些暧昧，令吴斫心中腹诽，自己之前的猜测怕是要成真了。

与此同时，花轿的前帘被一阵莫名的阴风吹开，露出了圣女摘掉面纱的精致容颜。长发垂绦，遮掩了一抹雪白的丰腴，那侧身微躺的慵懒身姿，更是将莲藕般的玉肢以及轻轻摇曳的三寸金莲示于人前。

圣洁不再，尽是妖冶。同时，一股实实在在的妖气扑面而来。

“得到你要的答案了吗，仙人小弟弟？”

答案不言自喻，只是吴斫依然有些不敢相信，当下一点先天灵炁不存的红尘世间，如何生出这种级数的大妖？

“看来你还有很多疑惑，不妨叫你那位女伴下来，一起探讨一番？”

“毕竟，你们要死也得做个明白鬼嘛！”

圣女言毕，常曦映着月光飘然而下，妖冶对倾城，火药味渐浓。

“这位姐姐，死不死，抑或谁死，尚难定论，不过我跟师兄确实有很多疑问需要你解答。”

“让我回答可以，不过也要看你们有没这资格，倘若一会变了尸体，这问题答了又有什么意义？”不容对方分说，圣女玉手一指，四位眼神空洞的轿夫随即提刀高举，杀向了吴斫；而包含中年女子在内的四位婢女，则伸出了猩红的长甲，围向常曦。

而月宫的黑白双煞，同样不含糊，起手便是重招。吴斫巨斧横扫，汹涌罡风瞬至，轿夫们未曾近身半步，便倒飞而出，撞入竹林深处，生死未卜。而婢女们，同样被常曦的白袖捆了个结结实实，她们的利爪，不能伤其分毫，随后更是被甩出百丈之外。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不义。妇人之仁并不是月宫的行事风格。

“如何？”常曦眉脚微弯，挑衅圣女道。

“不错，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只是不知道这第二波又会如何？”

第二波？还没等吴常二人反应过来，他们的脚底骤然塌陷，一股黑色诡异的粘稠物质，瞬间包裹了二人，空气、视线，声音皆被隔绝，万籁俱寂。

“这是我本体的一部分，倘若你们可以安然出来，便有资格让我回答问题；倘若不能，怕是要尸骨无存了。”妖艳圣女一边低声细语，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在销肉蚀骨的墨渊中极力挣扎，却动弹不得的两人。

而之前被轰飞的八位跟班，则是同时褪去了外在的皮囊，露出了其中的黑色粘稠物质，之后弹射而出，融入了包裹二人的墨渊之内。

随着邪异包裹物的增厚，二人的脱逃难度，陡然增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