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山

“怎么了？”齐瑶问道。

白胤风转眸看向她，眼色幽深至极。

他道：“这烽火不休的天下，竟是属于你的。”

灵楼外，春风浮动，一阵星光撞入了齐瑶的眼中，那里，有她的执念和宿命。她看不清，只知道，那是一条，她必须走完的路。

只是今夜之后，这世间，再无齐国公主了。

宣元二十年，秋。

十年春去秋来，这天下局势，却未大改。

六国争斗不休，百姓尤苦。

黄沙漫天之地，一辆驴车缓缓驶来，卷起了一阵尘埃。

简陋的茶棚，是这边境之地，唯一的生机。

“伙计，来碗茶。”

“好勒！”

两个布衣男子下了驴车，坐到了茶棚里，挽起袖子看着眼前的贫瘠之地，不由得叹了口气。

“哎...你说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一位男子端起茶碗，微红了眼。

另一个男子也感慨道：“这一晃，又十年了。可这战争，从未停息。”

茶棚的伙计听罢，眼色也低落了下来。

“这兵荒马乱的世道，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如果齐王还在世，或许我们就不用再受战火之苦了。”

“哎...可惜，齐国已亡。”

茶棚的伙计听罢，说道：“哎，我听说当年，秦国为了夺取齐国宝藏，救走了齐国公主。”

“是啊，可惜，还是红颜薄命。”

“有白胤风护她，她竟然还是死了...”

“好像是抑郁成疾而死的。”

“那齐国的宝藏，可有人找到？”

“听说齐瑶死前，将地图和钥匙都烧毁了。那些宝藏，至今无人找到...”

风沙慢慢吞噬了人声，秋风骤起，吹向远方的峰峦。那远离尘世的灵山，却依然青烟缭绕。

“兄长！”

一女子猛然从床上坐起，满身冷汗，紧攥的指节寸寸泛白。她抬头看向被风雨吹开的木窗，起身穿好了衣衫。

她走到窗边，看着那片绵延的青山，缓缓升起的轻烟融入烟雨，湿润润地迫使人清醒。

“要走了吗？”

清冷的声音响彻屋内，却不见人影。

女子轻“嗯”了一声，走到桌边拿起了一卷竹笺，淡道：“十年之期已到，多谢师尊成全。”

说罢，便离开了房间。

魅影彤彤，女子身披青袍，眼色坚毅，一步步，离开了那幽深晦暗的山野。

“我们去哪？”

跟在她身后的白衣男子问道。

“赵国。”

风烟淡去，他们身后的那座青山，渐渐隐没，直至消失不见。

她坐上马车，伸手掀开了车帘。往上看去，是青空白云。往前望去，是落叶满地的丛林，以及远处渐渐明晰的城墙。

四周桂花飘香，能让沉浮乱世的人们短暂的忘却烦忧。

可她清楚的知道，活在阴暗之下，就永远不会有无忧无虑的日子。

他们都是这乱世中的棋子，此后将走的每一步，都艰险难测。只是，她更想做的，是执棋之人。

外面风云烈烈，但她终将赴步。

...

宣元二十年，冬。

赵国太子奉命亲征，落脚边境之城。

关山的钟声响起，蛟城灯火燃明。

兵戈铁骑之声传遍长街，为首之人一身青衣，面戴黑纱，墨发高束在后。目色冷然幽深，满身阴诡之气。

“主上，蛟城已围，她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青衣人轻勒缰绳，看着眼前这座恢弘的宅院，淡道：“传信给寒王，用毕昇的人头，来换蛟城。”

“是。”

白雪飘落满城，梅花一舞，坠入无边黑夜。

丝竹之声响彻府邸，灯火迷离，混杂着酒肉之气，满室旖旎。

一男子长发轻散，衣衫不整，手握酒杯躺在榻椅上，饶有兴致的看着舞姬们曼妙的身姿。

他就是赵国的太子，赵黎。

此时，一名舞姬褪去了衣衫，只留下单薄的红裙。白皙的肌肤在烛火下，更显妩媚动人。她曼舞轻转，身上的铃铛清脆作响，吸引了榻椅上的男人。她戴着若隐若现的面纱，那双如水清澈的眼眸，含情脉脉。

他醉眼如斯，一把揽过红衣舞姬，贴在怀中，挑逗着她。

“殿下...”

红衣舞姬魅惑的声音响在他耳边，莺婉的轻吟声令他身体发热，可下一秒，冰冷的匕首便刺入了他的脖颈。

他的瞳孔震动，鲜血喷涌而出，溅到了红衣舞姬的脸上。

红衣舞姬缓勾唇角，媚眼轻沉，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在死亡里挣扎。

歌舞声戛然而止，舞姬们纷纷立于一旁，腾出了一条道来。

“做的很好。”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舞姬们看着走来的青衣人，落下一拜。

“主上。”

青衣人看了眼躺在血泊中的赵黎，随后将目光转到了红衣女的身上，“如今赵国太子已死，你大仇得报。从此，你便是我顾谋的人了。生死由我。”

红衣女跪地道：“我明白。”

“既如此，”顾谋伸出手来，神色愈深，“泰州兵权，交给我。”

红衣女从腰间拿出一枚钥匙，眼中涌起热泪：“我家族蒙难，父亲誓死守住的泰州，那一方百姓，也被赵黎残杀。若没有主上，我不知何时才能得报大仇。”

她说着，将钥匙放在了顾谋的手上。

“还请主上，善待泰州百姓。”

顾谋望向那枚钥匙，放缓了语气，“六国战乱，百姓无辜。我自会善待。”

此方话毕，门外就有人来报：“主上，南境军报刚刚传来，江城一战，晋军大捷，秦渊战败回营！”

顾谋勾唇淡笑，吩咐道：“好。你们继续驻守蛟城，其余人，各自归位。”

“是！”

长夜寂静，人群散去后，顾谋坐于庭院，望着梅花树，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阿谋。”走过来的是一位白衣男子，他将斗篷披在了顾谋的身上，道：“事情已经办妥了，我们今夜就走。”

“嗯。”

白衣男子面露忧思，继续道：“阿谋，你真要选秦渊？这个人心思深不可测，手段狠辣，我担心...”

顾谋紧了紧斗篷，缓缓起身，淡道：“可放眼六国，只有他，能助我完成大业。”末了，又道：“秦军八阵已破，再过不久，他就该来请我了。”

顾谋眼色愈深，身影慢慢没入黑夜。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

猎鹰嘶鸣城楼之上，大风漫卷黄沙，袭江而去。

黑骑涉川而过，兵刃穿云而归。

这烽火狼烟之地，从不缺血影刀光。

黑红的火帜飘扬在空中，三千精兵围住一方草屋。为首之人一身玄衣，腰佩长剑，黑发高束，面布尘土。左颊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凝着血斑，目色狠辣犹如虎狼。他就是令各国闻风丧胆的秦国大将军，人称鬼将的秦渊。

屋内笛声悠扬，一曲秦歌击溃了三千将士的杀戮之心。

身后将士微弱地低叹声令秦渊沉了眸，他看向那方草屋，握紧了剑刃。

此时，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从屋内走了出来。他看着这四方铁骑，微微一笑，作揖道：“秦将军。”

秦渊居高临下的看向他，问道：“顾谋何在？”

“天下能人异士甚多，将军为何非要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教书先生？”

秦渊嗤笑一声，剑眉微挑：“可就是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教书先生，破了我秦军八阵，替晋国，夺了我一座城池。”

他说完，白衣男子便笑道：“那将军此来，是为灭口？”

秦渊神色尤深，“我当然是想杀他。只不过，有人想让他活着。”

说罢，他下了马，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淡道：“奉秦王之令，请顾谋回京，担任将军府的幕僚。”

白衣男子听罢，平静道：“将军率兵而来，可真是招募之意？”

“幽城盗匪苍狂，本将军，是为除暴安良而来。”秦渊抬眸，劲风卷残尘，入了他的眼，却不见他闭目遮掩，“至于率军到此，是为显我秦国诚意。”

白衣男子轻笑一声，婉拒道：“但我家先生，不见戎装之客。”

此话一出，秦渊便冷了眸。他望向紧闭地门扉，剑眉轻蹙。片刻后，脱下了戎装，将长剑丢给了部下。

白衣男子显然没有料到秦渊会这么轻易就脱下戎装，对于各国武将来说，戎装便是尊严所在。顾谋深知秦法严明，将率军在外，不可弃戎装。却立下这么一条规矩，摆明了是让秦国为难。

为了请一个教书先生，让秦国第一大将褪去戎装，屈尊招揽。此事若传出去，必定轰动六国。

白衣男子回过神，往右退了一步，淡道：“请。”

秦渊推门而入，笛声悄然而止。

草屋内雅致简洁，与外面的黄沙漫天截然不同。

“传闻秦国鬼将秦渊，多年来战无不胜，所到之处，无人不战栗难安。三万鬼军亦听之任之。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清冷地声音传到秦渊的耳中，他止住了脚步，望向布帘后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