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了

“我——死了？”

“是的，你死了。”

救护车呼啸而去，载着我的——尸体。

我瘫软在街心花园的长椅上，徐朗坐在我旁边，悠闲地——呃，在喝优酪乳。至于易名，他站在另一边的树下，离得我们老远老远的。

我偷摸着瞄了瞄他的方向，实在弄不懂他干嘛要离得那么远。

“他就是这么个人，奇奇怪怪的别扭脾气，有的时候我也受不了他。”

徐朗一边解释一边吸溜吸溜地喝着瓶子里的奶。我忍不住翻白眼，还说别人奇怪，也不看看他自己，好好一大男人喝优酪乳也就罢了，还矫情地拿一吸管，真是白瞎了他这张帅脸。

徐朗挑眉，“怎么？我长得帅我就不能拿吸管喝优酪乳？谁规定的？你有性别歧视？”

我又被他吓住，这到底是个什么人，我想什么都瞒不过他。

徐朗好心情地笑，“那你觉得我们是什么人？”

这个——好吧，情况有点复杂，让我慢慢分析。

首先，我死了。见鬼！我怎么就死了呢？只不过是摔了一跟头。

“你不是摔一跟头。”徐朗纠正，“你之所以会以为自己摔倒，那是在你断气的那一刻，灵魂脱体而出的错觉。”

脱体而出？好吧，脱体而出。可是为什么会出来？我为什么会死？怎么死的？为什么我自己一点都想不起来？

徐朗表示同感，“这也是我们头疼的地方。弄不清楚这些，我们就没有办法把你送回幽冥去。”

幽冥？送回？这话有点意思，我拧起眉，细细地体会。对了！明白了！这一黑一白，他们是——

噗！徐朗一口酸奶喷出去老远，一边跳起来一边冲着易名喊：“哎，我说，这丫头还是交给你吧，我可管不了这种极品。当我什么邪教器官贩子，我也就不计较了。她现在越来越离谱，居然把我们俩想成了——”

大概太恶心，徐朗需要平复一下，“哎，她把我们想成了黑白无常，黑白无常啊！我有那么丑吗？”

徐朗很激动，颜值受到严重的侮辱。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难道现在与时俱进，称呼改了？

“现在没有黑白无常。”易名自树下缓步过来，语气一贯的冷淡，“我是幽冥者，他是读心师。”

幽冥者，读心师？啥米和啥米？

我等着易名开口回答，易名也正要开口回答，却突然猛地一挫嘴角，刹那间凌厉的杀气。我都来不及惊讶，眼前的人已然化作一道黑影，挟裹着劲风，闪电般扑向我们右后方的玫瑰花丛。

花丛，玫瑰已凋零，原是无声无息残败的美。却在倾刻间，一道阴气冲天而起，幻化成人形，一经聚拢便往更远的地方逃去。属于易名的那道黑影，则紧随其后，穷追不舍。

我惊掉了下巴，久久地合不拢嘴。徐朗仍是一派玩世不恭，唯独唇畔难得一见的讥诮。“我怎么忘了？阴煞日的生魂，那可是怨灵的最爱啊。”

……

徐朗的术语解释。

生魂，人死后最先进入的状态。生魂不能算作鬼，一直要等到七天以后的回魂夜，了却了人间牵挂，才有资格进入幽冥。倘若心有执念，怨怼过深，便只能滞留在人世，变作怨灵。不管地上地下，人世幽冥，怨灵都是不被允许的存在。所以幽冥者便是行走在人世护卫“生魂”狙击“怨灵”的使者。

至于阴煞日，就是像今天这种不见天不见太阳阴气旺盛的日子。因此阴煞日的生魂，也就是在阴煞日死去的人，也就是此时此刻的——我。

简而言之，说句大白话，我，莫小匆，在众多怨灵眼里，那就是一只肥羊一盘大菜。

“而且是特别肥美特别有营养的一盘大菜。”徐朗补充，“一般的生魂都会保留在世的记忆，偶尔也有因为死前太过痛苦、或者太过突然、又或者太过恐怖而丢失了一部分。像你这种完全不记得——”

“那是因为我这一辈子都活得太过痛苦或者太过恐怖？”我顺着他的话，心中却不以为然。

徐朗居然点头，“没错，像这样的生魂必然满怀戾气，怨灵怎么可能不喜欢？而你又死于阴气最盛之时，所以就算要对付易名这样的硬茬子，也会有不怕死的怨灵想冒险一试。”

我还是不以为然。活得痛苦吗？怎么会呢？那么温暖的声音那么温柔的对待，我为什么要痛苦？又为什么会恐怖？

“也许恰恰就是太幸福了，所以才会在背叛的那一刻伤至刻骨。”

背叛？内心动了一动，触到了痛点？没有，我只有麻木。就像脱茧而出的蝴蝶，我的蝴蝶飞走了，就只剩下一只壳，一无所有、即将风化了的躯壳。

“说得好！”

徐朗陡然出声，又吓了我一跳。

徐朗很无辜。“我没干什么啊，我就是夸你说得好。”

“什么说得好？我说什么了我？”

徐朗眼眸微动，然后突然改了主意，“没什么，你什么也没说。”

“啊？”

徐朗索性站起身，“咦？易名怎么还没回来？收拾个把怨灵不至于耽误这么久吧。”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我不由自主也跟着担心起来，“要不然你去看看他？”

“我为什么要去？”徐朗不理解，很好笑。

我更加不理解：“你们不是搭档吗？”

“对啊，我们是搭档。他是幽冥者，我是读心师。我只负责引导生魂，打架拼命这种事情不归我管。”

徐朗一副理所当然，手一招，不知又从哪弄出一瓶优酪乳来。这回倒是有绅士风度，“你要喝吗？”

我没好气，喝你个大头！喝这么多酸奶也不怕拉肚子。

“你太没常识了，我们又不是人，怎么可能拉肚子。”徐朗慢条斯理地摇手指头，摇到一半，停住，“嗯？回来了。”

回来了！我一怔，顺着徐朗的眼光看过去，没错，是易名，他正从那边的街角转弯过来。以我粗略目测，他好手好脚没伤没痛，应该是平安无事吧。可是异样，我就是觉得哪里不对，易名整个人都非常非常的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