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陆瑶的决定

“别呀，阿爷都这么说了，你就不要放弃呀，你应该继续读书呀。”陆瑶着急的对着爸爸说，当然爸爸是听不到的。

陆瑶转头看着一旁的灵，用眼神说，帮帮我，灵摇摇头。

旁边一直低头自顾吃饭的阿娘抬头对阿爷说：“弄堂里面都是这个年纪就进厂上班了，他上班了，我就可以不去加工厂了，妹妹还小，带在身边也麻烦，回家还要烧饭，太累了。”

阿娘是个好脾气的女人，也是一个观念相当传统的女人，但绝对说不上是个称职的母亲，她能把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但孩子身上却是懒得花心思，比较随意，也就是散养，如果生在一个好的时代，她是个会享受生活的女人，只是可惜，当我们生活慢慢好起来了，她也走了。

“阿爸，我真的想好了，我去工厂，从学徒开始。不是因为家里条件，是我自己不想再读书了，我想去的学校名额很少，进不去好的学校，读了也没意思，这个表格我填好了，您签个字吧。”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阿爷。

阿爷接过去看了下，“唉，阿爸总觉得亏欠你呀，按理你是长子，应该让你多读点书才是的。”

“弟弟妹妹可以多读点的。”爸爸边说边放下碗筷，爸爸吃饭的速度一直就这么快么。

“阿爷真想让你多读点书的，你，你～～”陆瑶在一旁急的直跺脚。

灵走过去拍拍陆瑶，“你不要费劲了，他听不到的，你爸爸话不多，个性还挺强，决定了的事情不会改变，其实你很清楚。”

说着，拉起陆瑶走到一边看着这一家人。

那个时候陆瑶还真不属于这个家庭的一员。

阿爷起身收拾好碗筷，阿娘去灶间打来一盆水，盆里一条毛巾，阿爷先洗脸，接着才是爸爸他们，阿娘自己则是在最后。

“我妈妈嫁过来之后就打破这个规矩了，不是先后的顺序，而是，不再用一个盆一条毛巾洗全家人。”陆瑶说着，转头看向斜上方的阁楼，“我们一家就住这个阁楼上。” 

“要去看看么？”灵问道。

“嗯。”

灵拉上陆瑶的手飘然而上。

阁楼显得凌乱，有点无从下脚，远没有陆瑶记忆里的整洁。

“这里不够高，你站不直，我们坐下吧。”两人席地而坐，相比楼下的阳光灿烂，阁楼就黯然很多，还伴有一股淡淡的霉味，那是通风不够的结果。

“妈妈是爸爸的徒弟，是不是剧情有点老土，”陆瑶看着灵，笑笑说，“师徒恋，妈妈过门之后，改变了他们原来一些不好的习惯，我阿娘真的不太会打理。认识妈妈之后，爸爸的生活状态也改变了很多，就是懂得讲究生活质量了。”

“有了你妈妈，爸爸的生活其实很充实的，也很满足的。”灵静静的说，“也就是，他选择的人生没错，对吧。”

陆瑶把头埋在腿上，抽泣了起来。灵抬手到陆瑶的肩头，顿了一下，轻轻按下，柔声说道：“我们该回去了。”

“再让我看他们一会儿。”

“我们要走了，天亮后，你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灵继续柔声的说道。

陆瑶还想说什么，却感觉自己被灵拉着飘然离开了阁楼，离开了老屋，离开了老屋前的小路，小路，老屋迅速的后退，周围的影像也在迅速的后退，逐渐变的模糊，缩成一个点～～～

陆瑶感觉灵放开了手，自己在慢慢地飘落，触地的刹那，身体微微震了一下，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随后慢慢地支起了身子，努力的整理了一下思绪，环顾四周，旁边的床铺上，妈妈在睡梦中发出淡淡的鼻息声，房间被一侧磨砂玻璃上透过来的橘色灯光包裹着，没有拉严实的窗户上已经蒙上了一层微光。

天快亮了，自己还在这个经济型酒店的床上。

陆瑶脑子里还在回想刚刚的经历，“是梦，还是真回到了过去？如果是梦，怎么又那么的真实呢？”

陆瑶下床，穿上拖鞋披上外套拿上手机轻声走进卫生间。陆瑶想了想，打开微信，找到星辰，拨通语音。

“嘿。”依旧是好听的男中音。

“嘿，星辰，我没打扰你吧？”

“什么话呀，见外了啊。你还好么？”

“我刚刚好像是做了个梦，梦见了小时候的爸爸，梦见其他亲人年轻和年少的时候，但是又觉得这个梦非常的真实，就像是穿越过去一样。”

“有什么启发么？”

“我似乎明白了爸爸当初的选择。”陆瑶沉默了一下，“今天，今天医生在等我的决定，我必须要做出决定：是否在爸爸处于危机的时刻同意用插管的方式来抢救，我～～～”陆瑶咬住了嘴唇。

“其实，你虽然左右为难，但是那个决定是一直在你心里的，只是你不愿意说出来，我们做论何事情都不可能是完美的，也不一定是最正确的，只要是这一步是你现在最想迈出的，那就走下去吧。我支持你。”

“嗯，谢谢你，我总以为自己够坚强，其实还是希望自己的决定可以被认可。”陆瑶哽咽了。

“我们都普通人，真希望一辈子不要有这个经历。”

“真不想长大。”陆瑶轻声说。

陆瑶和妈妈没顾得上吃早饭，一大早赶去了医院。

重症监护室门口。陆瑶踌躇了一下，按下门铃，回头看了下妈妈，“妈妈，我进去了。”

陆瑶坐在医生对面，面对这那张纸，在同意插管旁边方格内艰难的打了√，并签下自己的名字，同时泪水滴落下来，“爸爸自己未必同意这个决定，但是我希望爸爸可以再留一下，妈妈虽然没说，但也是希望爸爸再留一下的，爸爸，如果说，劝你手术错了，那就原谅我再错一次吧，我没法接受你随时会离去，妈妈也没法接受。”

走出重症监护室，看着站在门口的妈妈，陆瑶走过去轻声地说：“妈，我签好了，我同意插管了，医生应该很快会有动作了。”

“唉，你爸爸不会受罪吧，人家都说不要插管的。”妈妈说着摸了下眼泪。

陆瑶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妈妈就是这样常常反复纠结，陆瑶也是习惯了，面对一个老人，有时候真只有当她是个孩子，她真的已经没法给你论何有效的支撑和帮助了。

陆瑶伸手挽住妈妈的胳膊，“医生会先用麻药，让爸爸睡着。我做这个决定也很难，我很难接受爸爸说走就走，而且是被憋死的。”

妈妈边擦眼泪边点头。

“现在等在这里也没用的，走，去楼下坐一会儿。”陆瑶柔声的说，象在哄一个孩子，“我们都还没吃早饭呢，我昨天看到咖啡店有巧克力蛋糕，你陪我去吃一块。你也看看要吃点什么，爸爸现在这个样子，你更加要保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