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艰难的选择题

早上和妈妈惴惴不安中赶去了医院，舅舅虽然守了一夜，脸上满是疲惫，但也坚持留下来等爸爸的检查结果。

爸爸撤去了呼吸面罩，改用一根呼吸管连着氧气袋，被推着去做核磁共振，看上去稍有虚弱，但精神还不错，和妈妈握着手打招呼，陆瑶觉得心头的一颗石头落了地。都说病人自己的感觉是最准的，

检查结果出来，爸爸的肺部情况非常不好，但陆瑶决定相信自己看到的，爸爸精神还是很好的，陆瑶相信会有奇迹。

然而之后的情况，从起初的还算稳定走向了更加糟糕，血氧饱和越来越低，重新又用上了呼吸面罩，依旧是所有药物都不起作用。

其实从肺部开始积水，就是一个非常不好的现象，医生都明白，只是陆瑶不明白。

“咳咳～”妈妈睡梦里的轻咳让陆瑶收回了思绪，起身走过去看了看妈妈，就这些天，感觉妈妈消瘦了很多。

陆瑶重又轻声回到窗前，玻璃蒙上了雾气，陆瑶伸出手指，画出两个人形---一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的手，透过人形望出去，远处屋顶上现出一层蒙蒙微光，“真希望天空突然会出现一道祥云，接着金光万道，普照众生，救一切与水火，又或是云端会突然出现一个神人，骑一白雕，白衣白发迎风飞舞，手中持拂尘一挥，问道：“你想要什么？”陆瑶继续自己的思绪， “那我就要去爸爸小时候，我要去劝他不要这么早就出来参加工作，不用这么操劳，也许命运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其实爸爸腿的问题，这已经是第二次了，10多年前，隔壁那条腿的股骨就出了问题，那次手术很成功，虽然术后恢复经历了漫长的过程，妈妈在一侧精心照顾，想着这是一劳永逸的事情，付出多少辛劳也是值得的，哪想，命运又一次作弄了爸爸，爸爸感叹命运的不羁，这次他拒接再次手术，因为怕再次辛苦妈妈，还有就是谁愿意相信自己会两次栽倒在同一件事情上呢。

 “爸爸,到今天就16天了，”陆瑶静静看着渐渐泛白的天空，“今天医生又会给我什么消息呢？”

本来，按照正常的流程，爸爸早就应该出院回家了，妈妈一边悉心照料，一边不忘唠叨，爸爸么，继续不服气的抵抗性还嘴，而陆瑶在这些嘈杂声中准备着爸妈的旅行，可如今～～～

“你在看什么，怎么这么早起床呀？”妈妈不知道什么醒了，披着衣服走到陆瑶背后。

“还早呢，你再睡会儿吧。”陆瑶转过身挽住妈妈走回床边。

“我也睡不着了，就坐会儿吧。”

陆瑶让妈妈重新坐进被窝，帮她压好被头。

“那我也上来坐会儿，”陆瑶边说边转进妈妈被窝。

陆瑶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和妈妈一个被窝是什么时候了。

陆瑶从床头柜上拿过保温杯递给妈妈，醒来就喝一口水，是妈妈多年来养成的好习惯。

“刚刚我在想那天爸爸在病房练习走路时候的样子，爸爸说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可以轻松迈腿的感觉了。”

“没想到这次这么快就可以下床走动了，上次你爸爸旁边拿条腿的手术，十字架的鞋要穿一个多月吧，难受死了。”

“医疗技术一直在提高的呀，他的导流管也很快就撤了。爸爸自己也说，上次旁边这条腿手术，受了不少罪了，你妈妈也是辛苦死了，其实他一直拖着不想手术，很大方面是怕给你带来麻烦。”

“他想这么多干嘛，早点手术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了呀。”妈妈口气里面充满了埋怨。

“你又来了诺。你们就是这样，明明都为对方考虑么，就是不说，一定要搞到吵架才开心是不？”

陆瑶继续说：“那天我跟爸爸说，‘你再恢复2个月，估计就可以行走自如，接下去我们可以出去旅游了，这次可以走远一点，想想去哪里？爸爸说：‘到时候问问你妈妈，看她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你看，”陆瑶把头靠到妈妈肩上，“爸爸心里一直最在乎妈妈的，他就是不会哄你，你也是的，不会示弱一下。”

“我们几十年了，习惯了，这就是夫妻呀。”妈妈笑笑说。

陆瑶最生气爸妈这一套的，明明心里都为对方着想，表面却都装作漠不关心，还有事没事的找借口吵架，难倒这就是他们这代人的情调？

这可不是陆瑶想要的婚姻生活，想起那天在库布齐的星空下，星辰出其不意的问陆瑶：“你什么不结婚，一把年纪了？”

“要你管，小屁孩，谁一把年纪了。我～～～应该是对婚姻充满了幻想吧。”

想起库布齐，陆瑶嘴角又上翘了一下，“你笑啥？”妈妈问

“笑你和爸爸。”陆瑶打岔道。

“妈妈，我这次劝爸爸做手术，现在这个样子，你怪我么？”

“你又来了，别多想～～～他不手术也不是办法呀，唉，这大概就是命吧。”

母女两个说着话，天色慢慢放亮，依旧阴沉沉的，像是在酝酿一场大雪。

妈妈洗漱，陆瑶出去买了水果，虽然住在酒店，但是日常的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尤其是这个时候补充维生素是必须的。

去医院的路上，陆瑶接到了医院的电话：“你是陆大宝的女儿么？”

“我是，我爸爸怎么了？”陆瑶有点紧张。

“你来一下重症监护室，医生要找你。”

“我们在路上，马上就到。”医院那边的口气应该不是紧急事件，但也不是什么好事，陆瑶已经猜到了大概。

果然，医生递过来的还是那份插管的意见书，选择题：同意或者不同意。

“你们必须要考虑的问题了，你爸爸情况不好，呼吸机调到最高，血氧饱度也很难到80%了，随时会有危险，你们这一二天必须要决定的。”

陆瑶转头看向妈妈，妈妈神情木然，不知所措的说：“你说呢？”

 “你妈妈年纪大了，她不可以签字，必须你来签的。”

“不插管的话～～是不是说走就走了？插管是不是很痛苦？”虽然这个问题陆瑶已经问了无数次，但面对抉择，还是再次问了，陆瑶又是满满的负罪感，心头隐隐作痛。

“不插管的话，再下去真的随时会～～～插管呢，我们会先麻醉，让病人处在浅睡的状态。”医生又解释了一遍。

“现在一定要签了么？”

“可以再等等，不过你还是要快点决定，你们家属的心情我们了解，也有病人是成功拔管的。”

医生的安慰，陆瑶现在已经习惯了，哪怕知道这仅仅只是安慰，也是乐于去接受，就像一个天真的孩子，盼望奇迹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