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争嫁

康弘元年，春旱夏涝秋无收，朝廷赋税依旧。民间势力集结对抗朝廷暴力征收，针尖麦芒，混战一触即发。

朝堂，舜帝体弱，太子监国，端王控制兵权。夺嫡暗战，一文一武，势同水火。

萧国趁乱起兵，拜号称杀神的萧千度为帅，烽烟滚滚一路烧向京都洛城。

风雨飘摇的舜国急需一场变革，无论皇位禅让还是攘外安内，都在等皇上决断。没成想，久不临朝的舜帝朱禅突然下诏赐婚。

一支火箭穿云来，民怨沸腾。

 “皇帝佬正事不干，忙着嫁姑娘。我看舜国气数已尽，大难临头各自飞，大家还是尽早逃命去吧。”百姓甲说。

百姓乙嗤之以鼻，“往哪逃？我们是能躲过悍匪张庆，熊天宝还是萧国的萧千度？”

百姓丙摇头叹息：“是啊，李员外一家去西南投亲，昨天他小儿子独自回来。据说在二百里开外凤阳县遇上劫道的，金银细软洗劫一空，人全死了。”

乱世人命如草芥，世道艰难，生存不易，可该看的热闹还是要看的。

皇上赐婚赐的仓促，该走的程序一样不落。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路到亲迎，也不过半月。

只是，前两日郡马府抬往宫中的聘礼只有区区六十六抬，别说跟皇家联姻，就是世家弟子成亲也不止这个规格。

聘礼单子代表夫家的态度，越是看重聘礼越丰厚，亲迎那天福寿夫人对着单子一样样唱，时辰越久婚姻越美满，福气绵长。

或许，皇家低调，时局不稳不欲大肆操办。再或许，郡马府清贵，生性简朴。

十二月初十诸事皆宜。只是天气阴沉，云幕低垂，寒风一阵紧似一阵，吹得粘在树上五彩纸扎的花朵哗啦啦作响。

 巳时，新鲜出炉的驸马陈羽笙刚刚踏上十里红毯，天空洋洋洒洒开始飘雪。

细碎的雪晶莹剔透，世间纯然的无暇，落在陈羽笙乌黑的发梢。礼炮噼里啪啦炸响，礼乐奏起，身姿秀挺如竹的少年如一团火红的祥云翻身上马。

碎玉风中舞，陈羽笙抬起头，围观群众惊呼声四起。玉郎之名，名不虚传。

见过陈羽笙的人描绘不出他的样貌，只会赞叹他漂亮，精致，雌雄莫辨，美的妖冶又圣洁。让她们具体形容眉眼如何，她们就会一脸懊恼，只记得肤光胜雪自带光环。至于五官如何形容，不重要，反正出现就是人群最耀眼的发光体。

陈羽笙不知想到什么，浅浅一笑，暖玉生花迷人眼。

人群中传来女子痛心疾首的呼喊：“玉郎，玉郎，不能嫁你纵漫漫余生有何意义？”说罢，扯下头上珠花钗环用力扔向陈羽笙。

  许是女人易感，天生共情能力强，效仿者不计其数。

  陈羽笙端坐马背，抿了抿绯红的唇，任由珠花在空中飘摇坠落，任由身下枣红马儿践踏。

这一刻的他，冷漠又残忍。神爱世人，可惜不渡无缘之人。

 宫里规矩大，繁文缛节一样省不得。按部就班游完街，再回到宫里，天色早已漆黑如墨。

婚礼进行到最后一项，公主驸马到雍和宫拜别皇上皇后就可以出宫了。

   陈羽笙轻轻吁出一口气，上挑的凤眼带着疲倦，神态就有几分疏离的冷淡。宫女太监远远看着，并不敢上前搭话。

雪，越下越大，大朵大朵如棉絮，大有遮盖天下万物的气势。

  许是宫里太久没办喜事，此刻宾客满座，很是热闹，就连久未露面的皇上也出现了。

  朱禅身着明黄色龙袍，身材瘦削脸色蜡黄，暮色沉沉之相，只有那双眼睛还带着几分锐利。

陈羽笙来不及过多打量，新娘朱沅顶着龙凤双喜盖头款款而来。左右两边各有一位喜娘，大红色的宫装鲜亮如火。

  朱沅站到他身侧，一股如兰似麝的幽香弥漫，陈羽笙猝然变色。

  他一脸惊慌看向朱禅，朱禅以为他临时反悔，瞪他一眼。陈羽笙无奈，求救似的看向德妃，一脸焦急。

他不能说这个女子不是朱沅，不然会有私相授受的污名，他更不能娶算计他的阴毒女子。

    德妃和他的视线在空中交会，片刻，她若无其事端起茶抿了一口。转头跟身边的娘娘说话，再不看他。

   此刻，礼官提醒：“驸马，行跪礼。”

这一跪怕是什么都晚了，陈羽笙手脚冰冷，额头却在冒汗。

   “等等。” 娇喝声中又走进来一位红衣嫁娘。眉如新月，杏眼纯净，自有一股温婉恬静。

  竟是五公主朱蕉，朱禅下意识看向德妃。

德妃面如土色，站起身来，厉声喝道：“蕉蕉，不得胡闹。”边说边使眼色让她退下。

  朱蕉自然不肯，她既然闯进来，就存了跟对方同归于尽的心思。朱蕉上前去扯朱沅盖头，嘴里喊着：“你竟敢坏我好事，让我瞧瞧你是人是鬼。”

朱沅没动，她身旁喜娘一左一右挡着，朱蕉左冲右撞近不得身，只好向陈羽笙求助。焦躁地说：“陈师兄，她不是朱沅。”

 陈羽笙心道，我自然知道，可你又是怎么回事？ 

满堂宾客议论纷纷，唯有皇后悠然自得看戏。

“够了。”朱禅眉宇间聚满怒火，抓起酒杯“砰”一声摔到地上。退一万说，姐妹易嫁不丢人，丢人的是争先恐后。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金枝玉叶何等尊贵？凡夫俗子可遇不可求，可今日笑话一出，怕也沦为笑柄。

今晚注定热闹，一波还没平息一波又来侵袭。

“放开我，放开我，我是六公主朱沅，你们看仔细了。”正主朱沅焦急的喊。“父皇，父皇，你让我进去。”

朱禅皱眉，转头看一眼高展。高展忙不迭小跑着出去。

很快，朱沅黑衣短襟打扮一阵风冲进来，素净的小脸铁青，眼神布满惊恐。

陈羽笙又气又怒又心疼，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看到她素白的手血迹斑斑，皱了皱眉头。

朱禅气的站起来，抖着手指着她，“你这是什么打扮？又去干了什么？”

朱沅跪倒，颤着声带着哭腔，“父皇，我不重要，冷宫那边堆了许多尸体，是不是宫里有人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