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勇气和痛恨

我没回应陈欣然，但我问的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可陈欣然却反问我：“可是你的年龄也不大，那谭京墨为什么会收你当徒弟？”

“这……”

一时间，我有些讶然。

陈欣然这个问题居然真的把我问住了。

我努力在脑海中回忆这几个月的经历。

我一开始只是勤勤恳恳在王美丽的麻将馆打工。

无意间被王美丽发现我会用一些小手法。

正好王美丽手底下缺老千。

于是让我去找老刘拜师。

老刘呢跟王美丽是朋友，可他收徒弟却有自己的规矩，于是给我安排了几场考验。

我救了老刘的徒弟，又通过了老刘的考验，老刘却把我送到了谭京墨的身边。

谭京墨又欠了老刘的人情，所以就接收了我这个麻烦。

最后我成了谭京墨的徒弟，学走了谭京墨的一身本事，又来到了这里，认识了李贝，朱姐，还有……陈欣然。

这一切的经历在我看来都是那么奇妙。

俗话说，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

几个月前的我，根本想不到自己会跟一个绝色美女躺在同一张床上。

而且还成为了别人眼中的“潜力股”。

陈欣然一笑，随后，她轻轻搂着我的腰，缓缓开口：“我是个孤儿……从小就是个孤儿，不知道几岁的时候被人家卖到了一个杂技团……十五岁之前我都是在杂技团耍杂技的！刚刚……你从后面进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我的背上，有两道疤……”

“嗯……我看到了。那两道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嗯……那时候我一天只有两顿饭，如果团长教给我们的动作练不会的话，两顿变成一顿……有时候一天也吃不上一顿饭……”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欣然不说了。

我以为是说到了陈欣然最伤心的往事，所以她没办法继续说下去了。

可过了一会儿，陈欣然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十六岁……是已经可以成熟的年龄，在那个成熟的年龄，遇到了一个变态的团长……”

我能听出来，陈欣然已经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我听懂了。

因为有些话，她实在是没有勇气说下去了。

我知道出来混的，很多人身上都会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陈欣然把自己的往事说得很简洁。

可她经历的却一定不简洁。

“直到那一次，遇到了师傅……也算是我跟师傅的缘分，于是师傅救我脱离了苦海，她培养我，让我跟在她的身边……教我很多东西，很多以前我从没有接触过的东西……直到现在，师傅已经把我当成了她自己的妹妹……我也把师傅当做亲姐姐……甚至是母亲……”

陈欣然的语声有些凄楚。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陈欣然的秀发。

许久，彼此都没有说话。

只是在黑暗中静静感受对方的呼吸和情感。

许久之后，她问我：“那你呢？阿峰……”

“我？”

我冷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是一个孤儿。但是我跟孤儿也没什么两样……”

我轻轻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黑暗中，我摸索着，又点燃了一根香烟。

随后我走到了飘窗边上，坐在了刚刚陈欣然坐过的位置，望着外面的夜色：“我妈在我记事的时候就跟别的男人跑了，我到现在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可是我不怪她，毕竟我有一个不靠谱的爹，我唯一对我妈不满的是，她走的时候为什么没把我和妹妹一起带走……”

“我爸是一个赌徒，一个在我们那小镇上出了名的赌徒！我知道我妈一定是受不了这个赌徒，对自己的未来看不到希望，所以才走的……所以我不恨她。从小我跟我妹妹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这一点也不夸张……我还记得有时候我们放学回家，都不敢进家门，因为总是有很多社会上的人堵在我们的家门口，找我爸要债……甚至我们路过的时候，都不敢承认我们就是他的儿子，他的女儿……要债的人追着我们问的时候，我们也只是假装路过……”

“再后来……我爸连基本的生活费和学费都不给我们了……我把念书的机会让给了妹妹。男孩子嘛，只要有力气，以后走出社会，肯定饿不死的，但是女孩子进入社会，一定要拥有一技之长，最好是能有知识……所以咯，我就在镇上鬼混呗。今天这里混混，明天那里混混，有时候还会跟着几个发小去找点苦力活儿干，每次凑满了我老妹一个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我就轻松一点儿了……有点闲钱的时候，还会去茶馆赌两把……”

此时香烟已经燃烧到了一半。

我狠狠地嘬了一口：“可是我很讨厌赌，我甚至痛恨赌……我知道我们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就是我爸爱赌造成的！可有时候你没有钱……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是无论你想尽什么办法，你就差那么一点点钱……你就是没有赚钱的门路。所以那个时候……在走投无路之下，你就会想去玩儿两把！”

说着，我沉默了。

陈欣然听着也沉默了。

又彼此沉默了很久。

“现在更可笑了……从小痛恨赌的我……居然要成为一个老千！我想用学到的技术去制裁我最痛恨的东西……”

说到这里，我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说不定，某天我会在赌桌上碰到我那已经人间蒸发的老爸……如果我碰到他，我一定不会心慈手软，我一定会让他输到痛哭流涕，我要让他跪在我面前忏悔！”

“所以这就是你拜师谭京墨的原因么？那你到底是因为痛恨？还是为了钱呢？”

陈欣然问我。

是啊，我是因为恨，还是因为钱呢？

我自己都不知道。

可我却知道，我内心深处一直都有一种迫切。

迫切想要在赌桌上碰到那个我最痛恨的男人。

然后把这个男人狠狠地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