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迁徙之路

半月过去，萝卜寨人在姜酋长的带领下，告别祖祖辈辈生活的家园，背着行李开始了背井离乡、茫茫未知的迁徙之旅。云朵、戎迪跟着大人们一起，站在碉楼寨门前，唱起了酒歌《离家》。

“太阳升在东山，月亮挂在西边，火焰熊熊点燃，银光如水闪闪，今日离人酒杯斟满，杯中故事随风流传，何日再见故土家园……”

歌声苍凉、悲怆，让人热泪盈眶。

“阿妈，我们以后还能回来吗？”云朵依依不舍地问。

“我们沿途在每个山头和岔路口的最高处都垒一堆白石，让白石为我们指路，指引我们以后归乡的路。”云朵妈说。

听着母女俩的对话，阿爷阿奶禁不住老泪纵横。

“我占卜问过神灵，神灵说只有迁徙，才有我们尔玛人的希望和未来，请相信神的旨意，我们一定能找到一块土地肥沃、水草丰美的地方重建家园，生生不息，代代繁衍。”看着满怀离愁别绪的族人，释比大叔坚定地说。

释比是可以连接生死，直通神灵的人，他们相信万物有灵，通常寨里一切敬神、压邪、治病，以及成年礼、婚丧嫁娶，都由释比一应包办，释比被尊奉为族中最有知识、最权威的文化人和神的使者。

听着释比大叔的话，大家悲伤的情绪得到缓解，终于满怀希望、开开心心地朝着谷脑河平原出发了。

大家日夜不停地行进着，顶着黑夜星辰，冒着日头风雪，走了一个来月，终于翻过一座又一座充满积雪的山峰，爬过一道又一道悬崖陡坎，越过了海拔最高的女神梁子。

站在山顶，顺着拐了九十九道弯的盘旋山路看去，谷脑河像一条蜿蜒细长的巨莽，远远横亘在山脚之下，大家禁不住欢呼起来。

“天快黑了，大家也累了，再走一个来小时，今晚我们就在山顶的女神牧场扎营休息。”姜酋长说。

“好！”看见了希望的人们心情格外爽朗。

星光璀璨，夜空绚烂，羊角花在风中浅吟低唱。人们忘却悲欢，燃起篝火，围坐一团，饮着咂酒，唱起酒歌。

云朵身着素白衣裳，头顶红色头帐，腰系挑花围裙，围着篝火跳起了莎朗舞，唱起了《莎朗姐》，歌声动听如银铃清脆，舞姿轻盈似春燕翩翩，红色的火焰衬着她莹白光洁的脸颊，犹如萨朗女神一样圣洁无暇、炽热明艳。

戎迪坐在人群中，满眼笑意，如痴如醉地看着她。

“哎呀，释比大叔，你的经书被羊子啃光啦！”突然有人大叫起来。

释比大叔猛然从瞌睡中惊醒，睁眼一看，那本桦树皮经书已被一头白山羊啃得精光。

“我的《刷勒日经》啊！老天啊，这可是老祖宗们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唯一一本经书啊！尔玛人的文字怎么就在我手上失传了啊，这可该怎么办啊！”释比大叔匍匐在地，伤心欲绝地痛哭起来。

“把这只可恶的白山羊杀了，羊肉烤来吃了，羊皮用来绷鼓！”听着释比大叔的话，姜酋长生气地喊道。

“别别，别杀这只羊，这是云朵家的羊，杀了它经书也救不回来了。”戎迪连忙阻止道。

“不管是谁的羊，都必须杀了，它毁了我们唯一的经书和文字！”姜酋长怒气未消。

“别杀我的羊，我代它给释比大叔赔罪！”云朵闻声跑了过来，冲过去要抱住那只白山羊。

“云朵儿，白山羊做错了事，就应当受到惩罚，而且它犯下的是不可饶恕的大错！”云朵妈拉住云朵。

“可它不是有意的啊……”云朵无力地申辩着。

“不管有意无意，错了就是错了，杀了！”姜酋长冷冷地说。

人群中出来两位大婶，将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的白山羊拖向营地背后，云朵双手攥住衣襟，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她不想看见白山羊被剥皮后放在火上烤，哭着跑回了帐篷，她趴在枕头上伤心地哭了好久，竟不知何时哭累睡着了。

云朵做了一个梦，梦中看见白山羊站在她的面前，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发出了“哞哞哞”的叫声，好像在告诉她，将它的皮绷成鼓，敲一下，喊一声，停一下，再敲一声，《刷勒日经》的经文就能唱出来了。说完，羊就消失了。

云朵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向帐篷外跑去，却在帐篷门口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只听“哎哟”一声，那人被撞倒在地。

“笛子哥，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怕你伤心，没想你却睡着了……所以就在这帐篷外看星星”戎迪吱唔着说。

“我有个消息要告诉释比大叔，他听了就不会那么伤心了，快，我们去告诉他。”云朵边说边拉着云迪向篝火堆边跑去。

他俩气喘吁吁地跑到释比大叔面并，云朵上气不接下气地将白山羊在梦中告诉她的话给释比大叔说了一遍，大叔听完将信将疑，但终于不再伤心了。

他让人找来一面鼓，将白山羊的皮绷了上去，按照云朵告诉他的方法一试，果然《刷勒日经》的吟唱就从鼓中一敲一顿地传了出来。

失经风波过去，他们第二天又继续沿着下山的路向谷脑河平原进发。

又走了大约一个多月，终于到达了波浪滔滔的谷脑河平原，这里土地肥沃，水草丰美，花果满山。见此情形，大家满心欢喜，深信这就是“嘻哈”神指引的幸福之地，于是决定在这里的河谷间安居下来。

他们开始建村筑寨扎营盘，大兴土木砌碉房修堡寨，欢欢喜喜地营建新家园。可是，不久就接连发生了羊子丢失的怪事。

羊对他们来说弥足珍贵，既是他们现在能吃到的唯一荤腥，又承担着传宗接代绵延羊嗣的重任。戎迪和哥哥们一起出去打探了三天三夜，终于找到了那群偷羊贼，原来格溜坝上的山洞里住着一群窑人，人面长唇，黑身有毛，见人怪笑，左手操管，常常晚上摸黑来偷羊。

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窑人又来偷羊，早有准备的戎迪率领族人与窑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血战，这一战直打得天昏地暗。他们将窑人引进了早已挖好的深坑之中，把淋上松脂的柴火扔进深坑，窑人被摔断了胳膊腿，被烧得“哇哇”大叫，却怎么也爬不上来，全都被熏死、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