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二木

伍 二木

山中天气吊诡，特别夏季，漫天的风雨可让午后的山河顷刻变色。泥沙翻滚，水流四溢，遮云蔽日。

你以为这通天风雨怎的也要肆虐个两三日的，它却在临近傍晚时忽的放了晴，彩虹斜挂半空……

 陈二木推开门，搭着条汗巾子，拎着锄头，赶着去看看田里的状况。他年轻朝气，疾步如飞，夕阳照在他浑厚的膊头，泛出灿灿的金色光芒，让人有一种不由得生出想要亲近他的冲动。

隔院住着劳大奎家，老大敏儿正借着补袜子的档口，一直倚在窗边，默默地瞧着他的背影。两家算是离得近，所以二木也多少会帮着缺劳力的敏儿家些。陈二木家的针线缝补上的事情，敏儿也不含糊的帮衬着，一来二去的，姑娘家却多了心思……上次许家婆婆想来说媒时也被她挡了回去。女儿家的心事你别猜哈，男儿呢？

再说这二木除了爱淘气讨人烦些，办起事倒像他的模样一般板正。痞痞的却干靠谱的事儿，所以嘛，这小风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难有不希罕着他的……

山里担担抬抬的功夫多，许多小子的个委实有被压矮了些的说法，只二木却得天独厚，硕实而又高大。灵动的大眼珠和轮廓鲜明的嘴唇镶嵌在板栗色肤色间。平添了些高原小子的别致。与他后院挖坑种着的荷花一样。

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片无人可窥的后花园。

无论国王还是乞丐。心中的圣地，只属于自己。

      二木走得急，也是因着时间已晚，要看清田里可有状况，雨停了，阳光还好。一阵工夫，已拾掇差不多了，剩下点工夫打算明天等天好些再弄。长命工夫长命做呗。也是典型的痞子心态，只难得周围乡亲倒都觉得他心眼好。实诚。好吧，群众的眼睛才是雪亮的。

他盯着天空最后一丝落日余晖，估摸着算了一下时间，赶着回了。一路快走转眼到了村口处，它处在往上下两条陡峭山路的旋回处，往下是斜度极高难行的，村里人只自小行走攀爬着倒也惯，若来个外乡人，怕是有路了不敢走的。

他陈二木平常独自行山路最喜欢东张西望的，时不时弄只野山雀，山蛙啥的回去尝个鲜，给家里人乐乐。今儿个远远的瞅见山口往下百几十米，暗暗的瞧不太清楚的路上似乎有啥子东西在耸动，莫不是熊瞎子？

太阳终是落了，这山路立刻就更暗影迷离了，这时他细听却似乎是人声喘息。再一细听又没了。想着一家人必是在等他晚饭的时辰了，遂摒弃了好奇心回头往家赶去。

陈二木的身影转头已是不见，老丁蛋子从下往上的倒望得清楚，要不要叫他搭把手呢，这一路上山直背个人，饶他本是吃这碗饭的，也有些吃不消。但他转念咬了咬牙，已是最后一小段路了，没得让他占了便宜。他这么自以为是的想着。

略停下歇歇，暗喝一声，使出吃奶的劲背着个人儿，终于进了村口……

雨停了许久，今晚的月亮却是分外圆满，老丁蛋子望着天又猛的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姿势。背上的人儿还是没有动静。好在他的竹楼就在村口第一家，很快很快就到了。他自言自语，不知道在对背上的人儿说，还是对他自己……

借着些月光摸进屋，放人在铺着干席的床上。他就去寻煤油灯来了，这也是希罕的玩意，灯油要镇上买。村里头还没通上电，连煤油灯少有人家用，多半是也就着些柴火光亮弄完晚饭就早早歇了。

跳动的灯火让这老屋立刻亮堂起来。他想想推开门朝外间望了望，寻思找个大娘给这姑娘换件干净的衣裳。可时间这么晚了，实在是不好惊动的，弄得不好就得鸡飞狗跳的……只是好在这大半日的，也应该半干了罢。

从他午后下山到现在，大半天光景；少说也有好几个时辰了，又背了一大活人。实在是又累又饿了。又想着给这小河边上捞上来的姑娘也弄一口，所以便生起火来，胡乱弄了锅粥，烤了几个红薯。自己填好了肚子，另盛好一碗，放在个有一条腿略歪斜没来得及修整的圆木桌上。

跟着托着灯放近些，踱到床前看一眼这女人。又拿了自己的旧脸巾子先给女人脸擦干净了，搂了搂头发；一张泛着清洌之气的白净面庞就呈在眼前，有一种炫目的光亮的底色，即便是在这茅屋竹舍，烛光暗淡。她静静也夺目肃然。让人既不忍离开，亦不敢冒犯。

她的呼吸均匀有力，身体应无大碍。估摸着是太累了又着了雨打风寒，姑娘家抗不住，趁着这突至的暴风雨不知从哪条溪河误打误撞的到了这石仞山附近的地界上。老丁蛋子竟舍不得睡，就这么盯着她看着……直至东方天色渐白

当第一声公鸡鸣叫，这小风村的地界上又炊烟四起，小路上间又多了来回蹿蹿的细娃，狗子。上工的碰着也打招呼。

老丁蛋子这屋却仍是安静。仿佛真的他已经去到对面玉龙峰揽活了一般。

天色大亮了，他一晚上都倚在这床边地上睡着了。这刺目的光线从窗缝中射入，照得床上的人儿更是肌肤胜雪，体态婀娜。

他摇晃了一下起身，直盯着床上的女人或姑娘。怔怔的，好像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里。好美，好好，他喜欢的不得了。他老丁蛋子还从没这么喜欢过什么。他想去触摸她，他想去亲亲她……

恍然间，她似乎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动了一下，她的眼睛慢慢的睁开了。明眸善睐大概不足以形容这清洌逼人，晶莹如电的目光。她喉间轻轻的声响，却发不出什么声音。老丁蛋子赶紧上前扶起她，搂上她的腰，轻轻拍了拍后背；柔声问些什么，再拿起枕头挪她到床头靠上。

径直去圆桌上拿了昨晚凉好的粥，嘴上道：“姑娘你晕倒至少一整天了，我是好人。你别管那多，先喝点粥，有力气了再说话”

说着又准备过去搂起她…… 

“不要过来，别碰我，你是个什么东西”

略嫌沙哑的声音从姑娘明显干涩的喉头发出，她没什么力气，语气却异常坚持。她纤细的手指死死的拽着自己的长发，好像长发能生出力量。保护她和她的明显娇弱的躯壳。

“我救了你，还背你回来。否则你已经淹死在石仞山下的河水里”

“哼，不知好歹的丫头”

老丁蛋子冒出一丝火气，是的是火气。这火气开始发红……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