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以道御之
书名:我手上有十条人命作者名:最夜花-奇迹小说家本章字数:2918更新时间:2022-05-11 11:41:54
纵然我此时是个肉眼凡胎,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凭空冒出来的“爷们儿”,就是那天午夜出租车路过景山公园门口,我曾经见到过这个男人。
我十分笃定,就是他。
这倒不是他那颀长的身影和冷峻的面部轮廓给我留下什么刀砍斧凿的深刻印象,仅仅是因为他的穿着的一身黑色的休闲装,跟那天午夜一模一样。
我立刻就断定:他是一个不爱换衣服的男人。要么爱耍酷,要么不爱洗澡,要么,就是心里有大事,懒得在意穿什么。
他微笑着,轻轻松松就为我解了围,拥着我转身离开是非之地的同时,低声在我耳边说道:“为免惊扰凡人,出此下策,还望上神海涵。”
我此时的肉眼凡胎只看得到色相,全然看不出他是哪位神仙,但看他这随机应变的能力,比玄木须更高明几许,心里不禁赞叹一句:这京城的基层神仙果然藏龙卧虎,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啊。
忽然,我心念一动:莫非——能让强良闻名而退的就是他,他就是玄木须背后的那个……御之。
走出火神庙外,我们几乎同时脱开彼此。
他虽然仍是一脸温文,但那尔雅的微笑却是天然自带一派“生人勿近”的附加特效。
而我此时,恰好亦微笑。
他没有开口,隔空将清朗的男声传入我耳中:“方才事出突然,冒犯上神了。”
我一向不喜有人在我眼前装神弄鬼,也懒得敷衍他这种虚头八脑的客套,便将头转向后海,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悠悠念道:“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随后才转向他望过去,“这就是‘御之’二字的来历?”
他被我直言点破身份,倒也并不吃惊:“玄木须的嘴果然是个多余的。”随即朝我微微一笑,仍旧隔空传音:“‘御之’乃是我在凡间的化名,我本名勾陈。”
原来这个躲在玄木须背后的男人是勾陈帝君。
他是天界掌管天、地、人三才兵戈之事的众星主领,强良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能在人间巧遇,幸甚。”
其实,我一向与仙界来往有限,所以并不大记得是否见过这位天界战神。只不过因我少年之时,也曾经好武,后来这十几万年里,也零零碎碎听闻过不少他镇魔除妖的精彩事迹,此番又得人家出手相助,我这才耐着性子稍加客套。
勾陈微笑依旧,始终礼数周全:“果然幸甚。”
我眼风过处,正瞧见躲在树后、正可怜巴巴朝这边张望的黄善,便朝勾陈道:“大前天夜里,和前天夜里,多谢帝君两次赶走强良,救下黄善。我在凡间还要住些日子,有黄善陪在身边,比玄木须要方便些。”
我是想告诉他,我看出了玄木须是他的人。
之后,我直接告辞走人——对于这位“西方太极上宫天勾陈帝君”何以要如此鬼鬼祟祟的原因,我并无兴趣知道。
我们回到神仙宿舍601,玄木须已经等在门口。撇了一眼他此时的神情,我就知道他已经知道我还是知道了御之的身份。
他跟着我进了屋,小心翼翼陪着笑搭讪:“神姐出去散心了?今天外面人挺多啊,热闹。”
我洗了手,坐在沙发上,接过黄善递来的茶:“勾陈帝君也常趁着人多热闹的时候,来人间散心?”
玄木须显然在等我的时候就已经打好了全套腹稿,回答得行云流水:“帝君跟神姐您一样,都是慈悲善良话不多的极品好神仙,都是上天赐给凡间的福气。因为帝君掌管着人间兵戈杀伐之事,却是一片佛心,看这人间每隔百数十年,每每免不了就要闹出点儿战乱来涂炭生灵。为了能让老百姓少受点受刀兵之苦,他老人家就常常来下凡来查访,将可避免的兵灾人祸都暗暗避免一些,如此看来,他老人家那可真是个广大人民群众的大救星啊。”
我喝着茶等他夸完了,微笑道:“哦,原来我有幸遇到这么个全心全意关爱人民群众的好神仙。”
玄木须立刻连连点头,像只吃了烟袋油子的蝎虎子:“那是,那是。”
“三天之内,我‘有幸遇到’他三回,是他太关爱人民群众了?还是我这儿要出战乱来涂炭生灵了?“
玄木须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龇着牙朝我尬笑。
黄善接过我手里的茶杯,小声说:“或许,是他刻意制造这种相遇,也是搭讪的一种方式吧。”
我轻蔑地吐了口气:“小妖精,你言情小说看多了。”
玄木须赶紧嘿嘿笑着:“那也许是帝君他老人家也十分敬仰神姐如此特立独行的性格,想与神姐义结金兰。”
我白了玄木须一眼:“小城隍,你耽美小说看多了。”
有关勾陈帝君的谈话就此打住,剩下的时间,就只有聊天,喝茶,等天黑。
天黑之后,就又到了我十分头痛的干正事时间。
这回,随着青蓝色的烟雾,我们跟在章来娣身后,推开一扇掉了漆的木门,急急忙忙走进一个更寒酸些的农村院子。
一进院,跟章来娣同行的年轻女人就高声热情招呼:“爸,妈,我回来了!”说着话,把两个沉重的大提兜递给从屋里跑出来的老人,气喘吁吁地说,“这是我们学校发的猪肉和大豆油,妈,这给您过年炸鱼炸肉用啊。爸,这是我从市里买的烟,保真。”
这女人明明是在进门前的一刻,才从章来娣手里拿过两个沉重的大提兜,可她此时却显得比提了一路重物的章来娣还劳累。
一个小个子年轻人小跑着出屋来:“郭弘你累坏了吧?长途车到了你怎么也不说一声?让我去接你啊,你看你提那么重的东西累的。年前长途车特别挤吧?这一路颠簸三个多钟头呢,累坏了吧,赶紧歇歇。”上来赶忙伸手扶住那女人。
接过东西的两个老人喜笑颜开,跟在后面一叠声地说:“是啊是啊,一看就累坏了。清南啊,赶紧扶你媳妇快进屋歇着。”
章来娣被晾在一边,手里拎着一大包鱼肉年货,却没人搭理。
直等到其他人都进屋去了,才见厢房的门一开,传出个小姑娘怯生生的声音:“妈,你咋现在才回来?”
章来娣“嗯”了一声,这才放下手里的大袋子,活动了一下被勒得紫涨的八个手指头,扭头朝小姑娘说:“公司今天才放假,没办法。妮儿,你跟爸爸昨天就回来了?”
六、七岁的小姑娘显出超越年龄的成熟,小声答道:“我们昨天开车回来,车上还坐着个阿姨,爸对她可好了。”
章来娣张口,还没等她发出声音,就听见堂屋里传来一声大吼:“拖到现在才回来!一回来不赶紧忙年,你杵在那干啥呢?鱼没炸,肉没炸,馒头豆包都没蒸,就知道光在院子里聊天!”
随着声音,屋里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比刚才的胡清南年长几岁,也是个小个子,应该就是胡清北。胡清北人人长得不帅,但很是精神,尤其那小腰板儿,笔直。
章来娣看他见自己就很是不满地吆喝,便也小声嘟囔:“刚才回来的长途车上,我正好碰见清南媳妇。我看她站着没座儿,我就把座位让给她了,我这一路站了仨钟头。从下车一直到进村,走这一路所有东西也都是我拿着,我都快累散架了,怎么一进门人家歇着,我就得立马干活?”
“你跟人家比?你拿什么跟人家比?人家是小学老师,还是市里重点小学的老师,你呢?你现在打工的公司,还是我托人给你找的呢。人家什么社会地位?你什么社会地位?你有点自知之明吧!要不是我给你找工作,你现在就是一个家庭妇女!你一个家庭妇女,到家还不干活,你要造反啊?”
章来娣显然是被这一连串的连珠炮给轰懵了,半天才又嘟囔一句:“平时在家你说这些就算了,这过年回家的,你还这么嚷嚷……”
“过年怎么了?过年还得让我提醒你,别忘了你的本分!儿子不能生,活儿还不能干?啥都不行,那我要你干嘛用的啊?你死乞白赖进我们胡家的门,就是来白吃饭的?”
“这男人真欠抽!“我翻着白眼,吐出一口恶气,“抽一顿还不一定够。”
玄木须已经在空中做出了个抽人的动作:“我是男的,我也绝对赞成抽他。”
黄善果然是比我善良,只是一声哀叹:“这样的姻缘,就是孽缘吧。”随后,忽然指尖现出利爪,“我抓花他的脸,让他清醒清醒。“
“要不——咱们仨剪刀石头布,谁赢了谁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