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梦荃的遗憾

在杂乱的脚步声中，一群人蜂拥而入，中间还夹杂着混乱的窃窃私语。

“天呐，居然泡在圣泉里！是死了吗？”

“不会吧？死在里面把圣泉水污染了可怎么办？”

“是啊，这可是关系我族生存的神圣灵泉水啊！”

“原本这些年我族圣女的数量就不知道为何会减少，要是圣泉水再出问题，一定会动摇我族存亡之根本呐！”

灵族的圣泉是天外之水，不知从何处而出，亦不知流向何地。从灵族存在之日起，就自虚空坠落入圣潭，宛如银河倒挂九天，延绵不绝地流淌着，却永远也不会满溢出一丝一滴。

灵族的圣女饮下这水可以繁衍灵童，灵族的魇画笔蘸了这水可以画出灵币，灵族人的五行融合修炼法需要这水的平衡，灵族人的意识力需要这水的养护，这神秘的圣泉水是灵族的母亲，亦是灵族力量的根本。

灵族繁衍生息的许多年里，纯净如水晶的圣泉水从未被任何事物染污过，包括灵族人。

头发花白的长老们站在岸边，哆哆嗦嗦地议论着却又无一人敢做些什么。

“还愣着干嘛！还不把人给我捞起来！”梦喆的咆哮传来。

众长老具都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有飞行魇兽的则忙不迭地念着召唤的吟诵，让自己的魇兽飞过去捞人。

就在长老们放出的魇兽急忙飞扑而下的时候，在水潭中的灵童突然有了动静——他仿佛很痛苦地挣扎了起来，在潭水中扑腾着翻转了身体，用自己的手去掐自己的脖子！

“啊！”

他一边发出嘶哑的叫声，一边撕扯开自己的衣服，仿佛想将什么东西从身体上给撕下来一样。

“天呐，这是什么？”

在长老们目瞪口呆地注视下，灵童的左边耳坠上有一颗殷红如雪的红痣正在发生异变！而同样异变的，还有满池水晶一样透明的圣泉水，在不知不觉间，化为了红色！

红色的液体在他的耳坠上蔓延开来，像凤须草汇聚又散开，像绿萝雀展开它梦幻的尾翼，更像红色的圣泉水在他的身体上燃烧！

火焰沿着他的耳坠，一路烧灼向他的脖颈，直到在左半边脖梗上留下艳红的像是红斑狼纹一样的痕迹方才停止。

艳红凝结的瞬间，红色的圣泉水蓦地又透明了起来，就像刚刚的满池殷红如血不曾存在过一样！

“神罚！是神罚吗？”有长老低声嗫嚅地问。

“不知道，第一次看见红色的圣泉水，血色圣泉，不详之兆吗？”

“快！你！你！你！速速带人去灵书阁查看全部的上古典籍，看看这预示着什么！”梦銮指着几人，大声吩咐道。

余下的人则指挥着各自的魇兽，将因异变停止后再次不动的灵童打捞起来。

奇怪的是，灵童离池后衣服干干的，身体上除了那像红斑狼纹的红色印记之外，也并无大碍，面色红润地呼呼大睡，表情也并不痛苦，甚至唇边还带着一抹若隐若现的浅笑。

梦长白迷失在他自己的梦里。

被长老们从圣潭里打捞起来之后，梦长白就一直没醒，他的双手各自紧握着一枚琉璃字符，没有任何溺水的感觉，完全没有闯祸之后的担心，一副耗尽体力后酣睡不醒的状态。

长老们没有办法，只能将他带出圣地，安置在圣都天字一号育灵院的医务中心，待他醒来之后再做打算。

负责照顾他的长老叫“梦荃”，是一名个子不高，身体单薄，面颊略显消瘦，五官平常的中年长老，唯一的特点是下巴上留有三髯长须，也是稀稀落落的，仿佛被他经常拉拽给撸掉了一样。

此刻，他的双眉紧皱，双眼死死盯着床上躺着的灵童，脑海中掀起了风暴。

他认出他了！

这是那个叫“梦鸽”的圣女生下的孩子！灵族唯一一个生下了第十个灵童的圣女，那个他刚到圣都，刚当上执事长老时照顾的第一个圣女，那个会在雪樱树下，浅浅含笑的女子最后生下的孩子！

梦荃不发一言的看着躺在床上酣睡的灵童，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的那天夜里，在那暴虐的风雨中，看见那无声却惨烈的生产过程和那个他想要挽留却不能挽留的女子，那个当他再次回到圣地已经消失得一丝痕迹也无的女子。

这是她留下的孩子，是她曾经存于世间仅有的痕迹，是那个后来被送去不知道哪个碎片小世界的左耳朵坠上有颗红痣的孩子。

这一次，他应该可以守护他了吧？就像在那三年里守护她一样。

感情一点点的涌出来，眼里却没有晶莹，只看见漫天的雪樱花雨，她看着像雪花一样的花瓣雨，回头，笑了。

梦长白一睁开眼，就看见眼前站着的男人正满眼深情地凝视着自己，他一下就汗毛倒竖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呃······那个······”他呐呐地张嘴想问什么，却又在这样的目光下不知道说什么了。

第一次有人用如此温情的眼神看自己，仿佛自己是他失散多年的亲人，可灵族人是没有亲人的，他们的生命是圣女献祭得来的，没有血亲。

“你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的吗？”梦全回过神来问道。

“没有，我感觉很好啊，长老，您是长老吗？”梦长白终于还是反应过来，他看见了梦荃身上穿着的执事长老服。

“你可以叫我荃长老。”梦荃和蔼地说道。

“荃长老，请问这是哪里？我的名字呢？我找到了两个字符！我应该叫梦长白，可我的字符呢？”梦长白醒来发现双手空空，心里很是担心字符的下落，害怕没有了字符就没有了名字，急切地问道，甚至都忘记了要恭敬。

“别担心，你的字符在大长老那里，长老们正在开会研究你的事情，等会儿会有结果的。”梦荃回答。

此时，上善坦洲的圣都长老院天字一号会议室里，正在就如何处理梦长白一事进行着激烈的辩论。

“必须驱逐！除了这个惩罚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化解玷污圣泉的罪过！”一位鹰钩鼻面色阴鸷的灰发长老站起来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