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启灵仪式（一）

圣林中央的广场上，是细叶结缕草铺就的巨大草坪，踩上去有着绵软的触感，那是细叶结缕草没有发飙的温柔时候。

  草坪的一边，有一道鬼藩篱和刺槐集结而成的拱门，上面缀满了星星点点的光芒，那是鬼藩篱的伴生兽“冷光萤”，在拱门的间隙中穿进穿出，极其逍遥。

  拱门后面什么也没有，依旧可以看见草坪，仿佛门只是草坪上的装饰品而已。

  门旁生长着一棵根须虬结的巨大骨松，盘根错节的像是一条巨龙，护卫着拱门。

 身穿白袍发髻高挽的年老女灵在骨松下弹奏着古旧的七弦琴，长老们手持魇画笔，应和着这苍凉的曲调吟诵：“天地初开兮，混沌；五行乍现兮，相生；万物有灵兮，繁衍；始祖护佑兮，大同！”

  黑夜化为了最幽深的幕布，萤火是最明亮的灯光，风从松梢吹过，那琴音与风声共舞，将吟诵化为实质：“盼清泉兮，虚空引流；望长空兮，雷霆将至！”

  一道道五彩的线条从笔尖画出，在夜空中或勾或点，或直或转；蔓延飞舞进入拱门，转瞬间门后便有一座座山川拔地而起，一条条河流凭空弯转；有飞龙回首，有鸾鸟轻鸣；千树一息生枝，万花转瞬绽放；走兽奔走原野上，虫蚁栖身洼田下；四季分明过，春华秋实夏炎冬凉；生灵智慧长，猴戏龟舞雀啼鱼乐；金木水火土，五行种族和睦相处；天地山河海，十分地貌融汇显现。

 门后那长长的画卷看不见头也望不见尾，就像一条变换莫测的银河，在星光下闪耀，比满天的繁星更璀璨！

  那是另外一个世界，所有灵族人梦中的完美世界——大同！那是“大同”啊！

   灵童们激动得无法自抑，泪水夺眶而出，澎湃的激情汇聚成胸中熊熊燃烧的火焰！这一夜，所有灵族孩童们的心中都种下了一颗名叫：“大同”的种子，成为了他们穷尽一生追寻的梦想——为了大同，虽死犹生！

  “去吧，灵族的孩子们，为了大同，去找寻属于自己的名字吧！尽你们最大的努力，种一颗未来能最大限度发展的种子！”大长老梦銮喆激动地声音都在颤抖，他的手指向拱门：“为了大同！为了灵！”

  灵童们再不迟疑，像潮水一样涌向拱门，投入长长的光影画卷。

  那个耳垂上有红痣的灵童也跟着队伍，进入其中。

  这是一片梦幻世界，人投入其中比蚂蚁更细小，巨大的山峦压迫性的扑面而来，灵童们就像是飞蛾穿梭在树影的间隙里。红痣灵童触不及防下，被横亘前方的枝干打到，“噗”一声落到地面。

  “还好，不是很痛。”红痣灵童心里暗想，急忙翻身爬起来。

  四周没有其他同伴，只有静谧的光与色。远山呈现出纯粹的青绿层次，间或有深浅不一的褐，是树木老去的痕迹。透过密密地绿色，远方天边有一团银色的雾气一样氤氲的光团，像个长方形的盒子。

  “圣书！”红痣灵童兴奋地喊道，迈开腿朝光团奔去。

  一路上追光逐影，被各种突然出现的枝条、草叶、石头打翻摔倒，爬起来又继续跑，直到鼻青脸肿衣衫破碎地跑到长方形光团的前方。

  这是一本巨大的书！深褐色落满斑驳污迹的羊皮封面，用金、绿、蓝、红、黄五色组合缠绕成四个花纹复杂的图案，是灵童们习字时最先学习的四个字：“大同圣典！”

此刻圣典翻开了，土白色的书页像一扇门，等待着红痣灵童的进入。

  红痣灵童左右张望着，却看不见一个人，他按耐住狂跳的心，一纵身跃入书页。

   这是字的世界，蚂蚁一样的灵童仰望着眼前如山岳一般高耸的古篆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一个接一个的字，像巨人一样错乱排列着，压迫感扑面而来！

  “这……这山岳怎么可能拿得起来？长老莫不是在诓骗我们？”红痣灵童怀疑地四下里张望，想找找看有没有同伴可以问问。他以前生活的育灵所是个在偏远地区不受重视的小育灵所，里面的保育员们也都没有多少知识可以教给他们，只有一个一级魇画师在育灵所当长老，每日好酒贪杯混着日子，着实没有用心教他们。

  可什么人也没有，如潮水般涌入的灵童们，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只有如巨大山岳的篆字，时而静立，时而突然交错换位地滑动。

  灵童小心翼翼地迈步，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字山之间，想起长老曾经说过，笔画越多的字越重，没有信心的话，就找笔画最少的，总比什么也寻不到，落为废人好。

  走了许久，也经过很多次换位，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长”字，灵童吸取之前因没及时出手而错过的一些笔画少的字的教训，抓紧时间扑了上去。

 瞬间有巨力袭来，灵童被倾倒的“长”字牢牢压住，身体陷进下方地面，一阵被活埋掉的窒息感笼罩全身。

  “要死了！”灵童被这个认知打懵掉了，双手下意识地推着字山的一面，字山纹丝不动！

  无法呼吸！无能为力！灵童保持着仰倒的姿势，身体僵直没有一点感觉，渐渐地，意识模糊起来。

 就在大脑因缺氧而空白的瞬间，灵童石头一样的指尖突然感觉到了字山的触感，软软的，柔柔的，像个泡泡。

  下一刻所有的重量都消失了，灵童耳边响起极轻的“噗”的一声，字山应声不见！有一个小小的字符出现在他的掌心，像一枚琉璃雕刻的方章，流转着五彩华光。

 这是属于他的名字！长，多么漂亮的字啊，灵童开心地跳了起来：“我有名字了！我可以修炼了！我不会是废人了！”

  以后能叫“梦长”的红痣灵童握着手心里的“长”字，放开了身心愉快地在字山间蹦跑穿行，此刻他才真正地像个十岁的小男孩了。

  “哟，哪里来的土包子？找到个什么废材字？有几划？看把你高兴成这样。”讥讽的声音传来，一个“斩”字后面突然出现三个灵童，说话的高个灵童带着明显的不屑。

  梦长停步后没有回答，来自小地方的他明显感觉到对方那种在高级育灵所长大的气势。

  “怎么样？找到几个字？我们三个可都是有两个字了，可以入读圣都的灵童学院。毕竟圣都学习不易，你这种小地方的废材跟班还是可以多收几个，以后用来打探消息。”高个灵童走近几步又说道。

  “老大说得对，你跟着我们老大可是能吃香的喝辣的，我们老大可是在圣都的育灵所长大，还被三级魇画师教授过呢！”高个灵童身后那个小胖子灵童谄媚地应和。

    梦长心中不爽，却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在这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圣地里树立敌人是傻子行为，但他也不愿意做谁的跟班。

  “长老！您怎么来了？”梦长突然面露惊喜地对着三人身后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