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同再现

上古有界，名曰：“大同”。盖因此界生而天地初开，其界浩瀚无垠，无边无际。界之上，八荒尚在，四野俱全，五行之气充盈，乃是一修行圣地。其上生灵众多，皆应天地造化而生，有巨大到看不见首尾的山族，亦有微小如萤火的蜜族；树花均开灵智，鱼虫皆具神通；各族互不侵犯，各自修行，乃是最令人神往之和谐安宁所在。

此界亦有一界灵，伴此界而生，自名为“灵”，初生之后，取此界生时太阳之精，盈月之华，海水之气，地心之火，融汇自体修炼，渐形如人之赤体，精火化霓虹，气华幻鲛衣，绕身缥缈似薄纱，如梦似幻。

灵实为此界之平衡之针，此界洁净则面容平和欢喜，身渐浮于天固于虹彩；此界污浊则灵蹙眉痛苦，身渐沉于地化于泥沼；灵之聚散乃定此界生死之期，灵在，则此界永存。

因此便有灵性天人，辨众生精气，知万物喜乐；执一支笔，写浩然正气，洗暗黑污浊；护佑此界安宁，守护界灵长存，是为灵族。

这样一个令人神往的世界，却终究湮灭了。不知何时，不明何因，她湮灭在了漫长的岁月之河里，成为了各族束之高阁的古老典籍中的存在，只能在年迈的长老们一代代口口相传的故事里，方可一睹她过去的些许芳华。

  “大同碎了呀，那一夜，无边无际的流星雨，铺满了暗夜，她化作无数的碎片，穿越了时空，消失在不可计的空间里，没有人能找到她，修复她，唉……”

  “灵族人也不行吗？”

  “不行。”

  “魇画师也不行吗？”

  “不行，魇画师也不行。”

  “为什么呢？”

  “彻底碎了呀，碎片太多了呀，再多的魇画师也找不完那么多的碎片，唉……”

  “不哭，长老不哭，我们一定努力修炼，等我们长大了，一定要成为魇画师，找到所有的碎片，找到灵，找到大同！”

  稚嫩的童音响起，篝火里燃烧的木材爆开，火苗窜起来，在黑夜里跳动。

  所有灵童的清晰记忆都是从“大同”开始的，从启灵夜那高挂于夜空中的画卷“大同”开始的。

  为了那一夜的启灵仪式，所有适龄的灵童都在各自保育女灵的带领下，提前从灵界各地的保育所前往圣地。有距离远的，甚至提前多月就出发了。

  和由长老赋予名字的女性灵族人不同，男性灵族人在启灵之前，是没有名字的灵童，他们的名字得由自己找寻，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修行的权利，也是神圣不可推拒的为了“大同”付出一切的责任。

  在幼时的成长阶段，虽然是没有名字的灵童，但他们已经习惯了被有名字的一起成长的女童们羡慕、崇拜、敬畏，他们有恢弘的未来，是复活“大同”世界的希望，而他们也自豪于这个认知，愿意为此付出一切努力，包括生命！

  当天边落下最后一丝玫瑰色晚霞的时候，所有参与启灵仪式的灵族人都汇聚在圣地前面的圣林边缘，安静地屏息等待着长老们打开通往圣地的路。

  圣林是圣地的第一道屏障，由木族的骨松、食肉柏、鬼藩篱、刺槐、细叶结缕草五种灵植组成，形成了上中下立体阻隔的城防，没有任何生灵可以活着突破防线进入圣地，连最微小灵活的菌蚊都做不到。

  大长老梦銮喆站在队伍的最前沿，他是灵族现存于世年龄最大的男灵人，是上善坦洲圣都天字一号圣灵学院的院长，也是长老团的第一人。

  梦銮喆是个严肃的人，消瘦的脸庞，狭长的双眼显得有些阴郁，眉心去不掉的深深沟壑表现出日常的忧思，只有略显向上弧度的双唇能让人感到他此刻的愉悦心情。他穿着代表“主修金行五级、辅修土行三级”魇画师等级的暗青色绣金掐黄丝边的袍子，这是灵族人的统一服饰，只用各色线绣花纹区分魇画师的等级属性，简单而直接；满头白发高高挽起，堆砌在头顶形成一个圆髻，用一根安魂金丝陶土簪固定。陶土簪上有氤氲的淡金气雾，形成一个模糊不清的背生四翼小小金人，坐在发簪头上，也是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感觉。

  大长老梦銮喆回头扫视全场，看见长老团的众人都点头示意准备好了，便回首一边望向前方黝黑密林，一边抬起右手取下发髻上自己那像簪子一样的魇画笔。

  “木族的同伴们，吾以灵之名召唤，唤醒你们沉睡的力量，打开你们护佑的圣林之路，让圣山显现，圣泉流淌，圣族之名——为了大同，为了灵！”

  随着梦銮喆的话语，有淡金色的光线从笔尖冲出，那个金色的小飞人像是在百米冲刺一样，兴奋地冲向前方黝黑的密林！

  “为了大同！为了灵！”身后的长老们应和着，挥舞着各自手中不同形状的魇画笔，发出各自修炼出的五色光线，或者是各自收复的魇兽，追随着小人而去。

  密林上空顿时有如同虹彩一样的线条在舞动，时而相合，时而分离，交织成一条宽阔的丝带。五色的丝带上，各式各样的魇兽像光点般漂浮其中，有的无声无息，有的尖啸，还有的发出“咯咯咯”的孩童般的嬉闹声。

  下一刻，魇兽、丝带同时向下方黑暗的密林落去，像夜空中炸开的烟花一样迅捷。

  顿时，黑暗里有一条笔直的路应声而开！

  分开的路两旁，影影绰绰的枝条在摆动，发出锯齿般的声音，组合成奇怪的语言，依稀能辨识出也是一句：“为了大同！为了灵！”

  灵童们全都攥紧拳头，紧张地瞪大眼睛，抬头仰望发生在眼前的神迹，却不敢发出一丝惊叹的声音。其中有一个矮小瘦弱的灵童，站在最后方的队伍里，垫着脚伸长脖子仰面看时，夜风吹开他散乱的金发，露出漂亮的大大耳垂，左耳垂上，赫然有一颗如鲜血般殷红欲滴的朱砂痣！

  在灵童们期盼的目光中，梦銮喆收回魇画笔，插入发髻，回身威严地下令：“启灵仪式，将在圣林中心举行，现在跟随各自的小队，进入圣林！”

    队伍闻声便开始有序地走进这条漆黑之中唯一亮着的路，每踏出一步，灵童们都学着身边长老的样子，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口，用虔诚地语气说：“为了大同！为了灵！”虔诚地祈祷踏亮了落下的脚步，像是点燃了燎原的星火，朝着密林深处延伸。

  激动的情绪在队伍中蔓延，这震荡黑夜战鼓一般的力量穿越了时空，在人们不知道的地方，鼓荡起那绚丽夺目的纱衣，像情人的手抚过赤裸的躯体，舒展开紧蹙的眉头，一丝莫名的笑在嘴角浮现，似笑，或讽，难以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