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楼梯间里,只有安全出口的标志冒着绿光,白色的小人似乎因为电压不稳高频闪动着,时不时照耀出诡异的人影。
明明温度适宜,26度的室温适合一切活动,甚至这本应阴凉的地方都有中央空调出风口的影子。然而赵梓霖却觉得,自己的身上一阵冰凉又一阵燥热,说不出是舒服还是难受。
“跟我回家吧。”
眼前的男人捧着赵梓霖的脸,轻抿着的薄唇微微上翘,笑出一丝宠溺。他俯下身,将她抵在门上,微扬的吊梢眼直直看着她,褐色的双瞳中倒映出她脸红的模样,即使眼下淡淡的青色略显疲惫,但也难以掩藏他的兴奋和期待。
赵梓霖只觉得紧张,她可以从男人解开的衬衫领口隐约看见胸口的壮硕以及肩颈的完美线条,她不禁感到呼吸急促,脑袋一阵眩晕。若不是身后的门被砰砰砰拍得巨响,她或许还想好好享受一会儿被第一次见面的美男子抱住头的温存。
“你快开门,我要不行了!”赵梓霖的喘息越发急促,整张脸炙热而滚烫。
而男人却不为所动,甚至还摸了摸她的下巴,一脸欣赏和玩味。
“跟我回家吧?”男人微启双唇,低沉的问句再次在耳边响起,“你不摇头,我就当是答应了。”
而她,现在连点头都做不到。
毕竟如果从一个正常人的角度来说,这男人不正常。哪有人会捧着初次见面的人的头,一脸兴奋得要带她回家。
“这、这样太奇怪了!”赵梓霖觉得呼吸越来越沉重,好在身后的拍门声没有消失,甚至变成了撞门声,只是频率慢了下来,一下又一下,好像正努力地让她保持清醒。
“别担心,大家一开始都有些抗拒,但最终都觉得跟我走是个明智的决定。”他笑着对她说,却未牵动眼角。
尽管他努力营造出一副轻松惬意的模样,但这诡异的状况丝毫不能让她卸下不安。如果脑袋后的门不能被撞开,她觉得自己可能就要死在这阴暗的楼梯间了。
“你……太不正常了。”
“哪里不正常了?”男人皱起眉头,一脸疑惑。
赵梓霖深吸一口气,好像在聚集足够说出一个长句的氧气。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应该晕过去了!更不会捧着一颗会说话的脑袋,还邀请这颗脑袋回家啊!”
没错,如果要找个词形容她现在的状况,那“身首异处”可谓相当精准了。门外那撞着门的正是她自己的身体,而面前的这个男人竟抱着一颗会说话的头颅兴致盎然。
赵梓霖担心,若不赶快想办法把头接上,必死无疑。况且,会不会时间太长了,就接不上了?就算接上了,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吗?这一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此时此刻,担忧、恐惧、不知所措占据了她并不大的脑袋,她根本无暇欣赏眼前这个对着自己疯狂释放男性魅力的美男子。
“求你了,我真的不行了!”赵梓霖央求起来。
“可你还没答应我。”男人态度坚定,不容退让。
“如果我死了,答不答应又有什么区别啊!”赵梓霖害怕得吼叫起来。他想起了哈利波特里罗恩收到的吼叫信,她觉得现在的自己一定和那个东西差不多,丑陋极了。作为一个娱乐圈小明星,丑,是她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男人一怔,犹豫起来。看着她额头开始渗出汗水,呼吸不畅脸也涨红的样子,虽说离“快死了”还有些差距,但确实可以看出她真的相当难受了。
“真的要死了?”
不该啊?若是自己所了解的落头民,头离开身体一晚上都没事,这才多久?
据古籍记载,落头民,其头能飞,至夜头辄飞去,以耳为翼,将晓,复还。
这才多久?她这副要死要活的模样,是真的吗?
此刻,两人所处的酒店楼梯间正是《无眠》剧组所在的楼层,眼前的女孩虽脸生,但一看脸就知道是来试镜的。
毕竟她是个演员,这一切也可能是演技。他为了防止她双耳化成双翅带着脑袋飞走,他还刻意稍稍用力抵在门上。
但只有赵梓霖知道,自己哪有什么演技,光是努力做个花瓶就精疲力尽了。现下,不,准确地说是大约半小时前,她就开始后悔没能耐住好友兼经纪人封向怡的软磨硬泡,接受了她制定的转型计划。
要知道,随着P图技术和美颜技术的蓬勃发展,花瓶界的内卷越发严重。一方面要提防突然爆火的清纯素人后来居上,另一方面又要在人设不崩塌的基础上给人以新鲜感,别说磨练演技了,光是保持外表的光鲜就精疲力尽了。
赵梓霖快大学毕业的时候,被封向怡拉去救急一部电影——也就是她的“成名作”,最终因为长得好看获得了女二的角色,也一度引起热议。起初确实有不少好作品找过她,但毕竟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后来亦是不温不火的。特别是最近这几个月总因为“也就长得好看,但没有内涵”的评价几乎没有工作,“依靠美貌在娱乐圈躺平”的长期目标显然遇到了瓶颈。
这不,电影《无眠》的女三号——一个长相姣好但身世凄惨后又被毁容的角色,成了转型计划的第一个目标。为此,赵梓霖熬夜看了好多电影电视剧,一边研究剧本一边学习理论,生生熬出了黑眼圈。可谓苦不堪言。
然而,自己选择的道路,就是跪着也得走下去。
回想当初,父母也反对她进入娱乐圈,甚至编了个奇葩的身份——落头民后代,威胁她说如果她拍戏拍着拍着掉了头可没人给她善后。这种鬼话她当然不信。但常言说得好,父母永远不会骗孩子,即使是骗也是为了他们好,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感受到了父母的良苦用心啊。
奈何,追悔莫及。
眼前开始变得朦朦胧胧的,不管怎么央求他都好像无动于衷。就像剧本里写的,赵欢欢惊恐地看着男人手上渐渐向自己靠近的匕首,一边挣扎一边乞求,直到疼痛传遍全身,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不同的是,在短短的半小时里,这种几近绝望的状况已经是第二次了。
这就是命运吗?渐渐地,撞门的声响越来越微弱,怕是身体也到了极限吧。
乐观点想,与其死在刚才那个油腻腻的副导演手里,能死在一个好看的男人怀里,也算是善终了。
“爸爸妈妈对不起,女儿先走一步了……”赵梓霖感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被一只手轻轻拭去。
诶?哪来的第三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