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未亡人

“小姐，你别哭了，你再哭齐大人也回不来啊。”穗儿心疼云霓这几个月来终日以泪洗面，眼睛都要哭瞎了。

“穗儿，你胡说，修远哥哥说会回来的。”云霓眼泪又止不住了，接到噩耗至今，她不停的麻痹自己，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小姐，齐府都操办丧事了，你要振作啊！”

“我不信！”云霓挣扎着起身，不顾礼仪，摇摇晃晃的往齐府奔去，谷儿穗儿急忙跟在后面。见到齐府大门时那围着一圈的白绸，云霓全身仿佛脱了力一般，一下子瘫坐在冰凉的地上。

“小姐...”谷儿穗儿用力的托着云霓，声音哽咽。

好冷啊，就像当年大雪地里一样冷。云霓想。

齐府的小厮见云霓主仆倒在门外，急忙向齐謇报告。齐謇听说后，就命人把云霓扶到内院休息。齐府多年没有女主人，齐謇又两袖清风，府院与王府比起来实在破落。

短短数月不见，齐謇已经两鬓斑，这个满面风霜两眼浑浊的老人刚刚失去了他唯一的儿子，云霓不得不认清齐修远已经再也回不来的事实，这让她心底的苦痛不断向外蔓延，她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四肢都像被细针刺着一般，密密麻麻的痛扼住她的喉咙，她感觉自己快要痛死了。

噗的一声云霓吐出一大口鲜血，吓得穗儿不停叫唤，谷儿急忙叫人去请大夫。

大夫匆忙赶来，诊了脉，告诉齐謇小姐心头郁结之气已解，已经没事了。

大夫走后，云霓突然起身跪在齐謇面前，颤抖着双肩乞求道：“请齐大人允许云霓以未亡人的身份参与丧礼！”

齐謇震惊不已，不由端详起云霓，面前这个十几岁的女孩还并未脱离完全的稚气，却又如此重情重义，难怪修远走之前特意叮嘱并让他关照。齐謇并未反对。

齐修远下葬那天，云霓一身白衣，捧着齐修远的灵位，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端。她没有哭，眼泪已经无法表达她的伤痛，她只是眉头紧蹙默然不语。

突然一片烂菜叶砸到她的脸上，人群里远远传出愤怒伤心欲绝的声音“你这个扫把星，克死了齐公子，你怎么有脸站在这里！”

所有人都愣住了，接着四面八方更多的烂菜叶，臭鸡蛋，杂草，脏鞋子等等纷纷砸向云霓，谷儿急忙抱住云霓用自己单薄的身子替云霓遮挡。云霓也楞了，往人群里看了一眼，面前人影虚浮，破碎的鸡蛋液糊在她的眼角，让她看不清。可只一瞬，她忽然明白了，这些愤怒，这些敌意，这些无法排遣的痛失所爱，她都明白！

云霓推开挡在身前的谷儿，抬起满是污垢的脸，她眼神坚毅，高喊出口：“齐修远已经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没人再扔来东西，人群中一开始是细微的啜泣，渐渐地是不断放大的哭声，震耳欲聋。

“修远哥哥，你听，她们再跟你告别。”云霓抱紧牌位，低声细语，“我不跟你告别，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正午阳光过于刺眼，云霓抬头眯着眼看了那太阳一眼，就双膝一软倒在地上。

这件事在京城闹出不小动静，甚至惊动到太子云茹蕙。

“霓妹妹当真这么做得？”云茹蕙手紧紧捏着瓷杯，那杯中茶水便犹如狂风巨浪般翻涌。

“太子，小心烫！”闫清江又惊又怕。

“叫齐謇来见我。”

“是。”

齐謇接到懿旨收云霓为义女，本来他也是这么打算的，总不能让那么重情重义的孩子就这样孤苦一生吧。可听到太子亲自提出要求时，他还是吃惊不小。坊间传闻他也不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就比如太子意纳忠勇王府小姐为妃。可忠勇王府有三个小姐，没人知道是哪一个。如今，齐謇知道了，于是悉心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昏迷半年之久的皇帝云惑最终还是没醒过来，尽管太医们用尽毕生所学，名贵药材也熬制不少，也没有挽留住皇帝的命。

云惑薨逝的消息传出，云氏王族们蠢蠢欲动，伺机在云茹蕙登基那天起兵造反，尽管他们已经在自己的地盘割地称王。

登基大礼前几日，金国皇帝华庚寅亲自到黛国向新帝云茹蕙表达祝贺。黛国上下，甚至整个大彩九州，皆震惊不已。

华庚寅带着一股天然的王者之气，身材高大魁梧，健康的小麦色肌肤透着旺盛的生命力，五官立体宛如刀削，双眸深邃如寒潭不可见底，云茹蕙一见不禁自愧形秽。二人客套一番，见到皇后华氏过来，华庚寅收起傲慢之意，很是恭敬，称皇后华氏为皇姑姑。

皇后看着华庚寅很久，那目光掩饰不住喜爱之意，“恩，一转眼庚寅都长大了！”

“庚寅没让皇姑姑失望吧？”

“怎么会呢，你做的很好。”

“当年若是没有皇姑姑，怎么会有庚寅的帝位。”

“别这么说，你就是华国当之无愧的皇帝。”皇后又对云茹蕙说，“蕙儿，庚寅比你年长几岁，是你的表哥。”

“此次多谢表哥！”

“表弟何须客气，都是一家人，举手之劳而已。”

登基大典顺利举行，太子云茹蕙登基为黛国新帝，太子妃修容为皇后，他们的长子云奔被立为太子。云氏王族并未作出任何动作，而后陆续来到京城拜贺臣服。

云茹蕙登基后，第一件大事就是清算十万大军战败的事。首当其冲的是右丞，武老丞相自战报送达京城就已经承受不住打击，先一步病倒，终究也没撑过几日。主将是其次子武什锦，正因他盲目自信急功近利黛国才遭此大败。云惑生前就对武家多有防备，而今酿成国祸，死罪是免不了的。

武家自武老之下两房武归仁、武什锦及两个女儿夫家，数百人皆被定了死罪，不日问斩。武家大房内庶出三子武承前正是云霜的未婚夫。

云霜虽然骄纵，却是个深情之人，她自小与武承前青梅竹马，及笄后也如愿与武家结亲。不成想会有这般祸事。云霜去求云詈，然而云詈怎么会因为这点儿女情长触新帝的逆鳞，毁了自家前程。

武家数百人无一幸免。

登基后，云茹蕙尽管兢兢业业，勤勉政务，然而他并不善理朝政这一劣势在他登基后半年左右，逐渐显现出来，百官皆都保持某种缄默，每到大事决策犹豫难断时，都会试探性问能否问问太后的意见。

华氏在云茹蕙登基之后，更加内敛，搬到慈安宫后，几乎从不出宫门，也不与朝中臣民有任何来往。为何朝中文武百官会有这般意见，无非是太后的母族过于夺目，而太后在母族的地位不容小觑。

华氏刻意提点云茹蕙，可惜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做皇帝。于是，华氏既不想让云茹蕙因政事与自己有嫌隙，又担忧云茹蕙体弱想减轻他的压力，她不好插手政事，就准备给云茹蕙纳入贤内助。

皇帝选秀女的公告一出，京城瞬间就热闹了。最欢喜的莫过于云詈，因为王府三个女儿，除了已出嫁的云虹，云霜云霓都赫然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