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梅老太妃

雪越下越大，鹅毛一般铺天盖地，站在旁边的老嬷嬷们急了，忙上前劝两位小姐回去，别冻着身子。

云虹收敛情绪，理了理衣襟，斜睨了一眼地上的云霓，转身离去，随着她身后一干人等，急忙跟着施施然离去。

云霜走至门口还不忘回头阴阳怪气一句：“三妹妹，保重啊！”

穗儿捂着红肿的小脸哭着要扶起云霓：“三小姐，雪下大了，快进屋吧！”

而云霓依旧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大雪不停的打在自己的脸上、身上，冰冷又刺骨。穗儿拉不动，跑出去找人帮忙，可跑遍王府也没有人愿意前来。

云霓是晕倒后被穗儿拖着进屋的，当天夜里就起了高烧，神志模糊，口中喃喃要见父王。穗儿看着小姐心疼急了，夜半去求云山。

云山听说了连忙安排了大夫来瞧，一番折腾，卯时就快到了。云山把云霓的情况告知王爷，询问是否等云霓养好病再去封地。

云詈此时正穿着朝服，威严正气，准备去上朝。闻言，皱了皱眉，只淡淡说到“路上大雪，让车夫赶紧上路，记得走偏门。”说完又正了正官帽，大步朝着大门走去。

云霓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登上马车，同行的只有婢女穗儿，那一干所谓王爷挑选的随从，她一个也没要，只跟云山要了白芷生前身边伺候的婢女紫苏。

王府偏门口，云山站在车边交代车夫一些注意事项，而后向云霓施礼：“三小姐，东阳封地那边已经交代好了，到了之后自会有人接应，三小姐一路保重。”

云霓挑帘回望大雪覆盖的忠勇王府屋顶，心中有无限不舍，喃喃开口问云山：“管家伯伯，父王不要我了吗？我还能回来吗？”

云山眼神微不可查的滞了一下，俯身施礼并没有回答。

寂寂京城巷口，空空荡荡的，车夫挥舞着鞭子，马儿嘶鸣一声，疾驰而去，随后雪地上留下两条深深的车辙印。

两天后，马车缓缓来到东阳封地宅子的街口，云霓掀着帘子远远瞧见朱红门匾上书“忠勇王府”，门口两座镇宅石狮子。旁站着一个身形丰腴的老嬷嬷，正焦急来回踱步，几个衣衫朴素的婢女小厮陪在旁边。

似乎是瞧见了王府的马车，那老嬷嬷挥手带着几人急急的迎了过来。马车立定，马上就有小厮搬着脚凳过来摆在车边。云霓在紫苏搀扶下，下了马车。那老嬷嬷看见云霓先是一怔，随即又回过神来拉着云霓的手，满脸关切地嘘寒问暖。

“哎呀，这可怜见的，小姐的手可真冰啊。怎地穿的这般单薄？”只见她转头喊了一声，“灵芝，快把暖炉子给小姐拿来。”

“是，杨姑姑。”那名名叫灵芝的婢女迅速递过来一个热乎的暖手炉子。

手心里被塞进一个温暖的炉子，云霓心里一瞬间也变得温暖起来。

“姑...”云霓哑着嗓子张了张口想叫人，却发不出声音。

身后的紫苏急忙上前施礼，“姑姑见礼，小姐来前受了风寒，身子不大好。”

“小姐病了？！三儿，快，快去请李大夫来！”听说云霓病了，这老嬷嬷赶紧打发身后的小厮去请大夫，接着又对云霓说：“老奴是侍奉在太妃面前的，小姐叫我杨姑姑就好。”

杨姑姑边引着众人往院内走边滔滔不绝讲着“当年老王爷离世，太妃性情耿直，不喜待在那人多眼杂的热闹地，这儿清净，老奴就随太妃搬来这封地，一直伺候太妃。”

说一阵子瞧着云霓脸色越发不好“瞧我，光顾着看见小姐高兴，竟不顾及小姐病了。先前王府传来消息说小姐要来，可把太妃高兴坏了，一早就差人收拾了院子，小姐快进屋歇着。灵芝，快过来服侍小姐躺下。”

“是，杨姑姑。”灵芝上前除去云霓的罩衣，外衫，扶着云霓躺下。

“大夫怎么还没来，三儿这腿脚莫不是随了我这老太太，不灵便是吧，耽误了小姐的病，看回来不问他的罪！”杨姑姑粗声大气的，一点儿也不像王府出来的官婢。

“太妃……”云霓艰难开口。

“太妃今儿个本来在府里等着小姐，哪成想老张家小子豆儿发了急症，请了几个大夫都看不好，就求到太妃这儿来了，太妃慈悲就去给瞧瞧。”

见云霓一脸茫然，杨姑姑解释说“太妃早年学过医术，这几年在封地住着越发慈悲起来，经常给周边的百姓看病。那老张是封地农庄的长工，一直照看农庄。”

“也是不知道小姐病了来，要不然，有太妃在还用得着请大夫吗？”杨姑姑拉起云霓的手，满脸的心疼，“可怜见的，小姐才这么小就没了娘亲。如今小姐来了，放宽心在这里住着，有什么不顺心事都跟太妃说，太妃一定会替小姐做主，小姐切莫再为那腌臜地儿伤心，不值得。”

病中之人极受不了这种雪中送炭的关怀，昨个儿云霓还觉得所有人都抛弃了她，又听云虹说梅太妃为人刻薄，对来到东阳封地的生活充满担忧。今儿个只看杨姑姑如此关怀备至，听着杨姑姑絮絮叨叨说着梅老太妃如何如何慈悲，忽的对这位未曾谋面的梅老太妃生出莫名好感。

正说着，门外通报大夫来了。

大夫给云霓诊了脉，又开了些药，叮嘱注意事项，就离开了。

杨姑姑吩咐丫鬟冬青去煎药，又嘱咐灵芝给云霓他们准备午膳，还说了今儿个云霓病着就不用去给太妃请安了，好生休息。待等到病好了，再去给太妃请安也不迟，说完就带着丫头小厮离开了。

紫苏端着药碗，服侍云霓喝药：“小姐，这院落收拾这般精致整洁，杨姑姑又这般细致入微照顾，未曾怠慢了小姐，可见梅老太妃不似传闻那般不近人情。”

“咳咳，恩。”云霓被那碗药苦的咳了两声，点头。

“小姐，小姐，这儿可比京城王府好多了，我瞧着杨姑姑灵芝姐姐冬青姐姐她们都好。”穗儿兴奋地举着双手，嘴里塞满点心，“恩，点心也好吃。”

“你就知道吃，小姐正病着，莫再叫唤打扰小姐休息。”紫苏轻斥穗儿，又说：“杨姑姑说今日太妃出门给长工家的孩子问诊，可见这梅老太妃真是个慈悲人，竟能屈尊降贵去给雇农看病。”

“是呀，是呀，小姐，太妃定是个大善人！”穗儿手里还拿着点心，看紫苏看她，慌忙把手藏到背后，冲紫苏傻笑。

云霓喝了药，有点困了，就闭着眼不说话。穗儿紫苏见了，也不再多说半句，轻手轻脚的陪在一旁。

许是远离伤心地，又或是这东阳封地的药石见效，第二天一早云霓烧也退了，嗓子也好了很多，偶有几声咳嗽，也不甚严重。

想着还没有拜见太妃，心中不免惴惴。云霓梳洗打扮一番，穿着紫苏准备好的得体大方的衣裙，到梅老太妃的院子里来请安。

一进内室，远远就瞧见榻上端坐一位身着素色青衫，挽着端庄发髻的妇人，气度非凡仪态端方，眉如远山，眼神温柔且坚韧。

云霓观之可亲，急忙上前施礼：“孙女云霓给太妃请安。”

梅太妃神情一滞，随即微笑点头：“好孩子快起来，身子可好了？”

“谢太妃挂念，已经大好了。”云霓回答“孙女昨日病着，没能来给太妃请安，望太妃不要责怪。”

梅太妃伸出手，招呼云霓“快到祖母身前来，让我好好看看。”

云霓起身上前，梅太妃拉着云霓仔细瞧着，眼神温柔似有说不出的眷恋，渐渐地有泪从那双眼中悄悄滑落。云霓未及反应就被梅太妃紧紧搂进环里，听着她口中喃喃“我的孩子，你受苦了。”

云霓一时恍惚，不由地想起了白芷，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涌出，紧紧抱着梅太妃，止不住的啜泣。

一旁的杨姑姑见此情景，也忍不住偷偷攥着袖子擦拭着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