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镜面投射

踩在高档米色格子铺装绒垫，35层不同于楼下开放式写字间，身边全是一间间单独隔断的办公室，每扇檀木门上印着位高权重者的抬头、姓名以及对应的英语标识。

静谧，没有一丝声响，整个34楼成环形布局，八间独立办公室并不是常驻，比如执掌集团销售板块的副总裁，从年初到眼下短短几个月时间已经换了三次。

施勇面前是一扇红色华贵木门，没有多余的装饰，门扉上挂着“行政及人事副总裁”的牌子，后边跟着“梁迪”二字。

身为蓝心的元老，同样也是八位副总裁里唯一的元老。

深呼吸一口气，施勇叩响房门。

“进！”屋内传来一声。

12：08.

房间内铺陈着深色羊绒地毯，环两面墙的实木书柜上摆满了书籍，一扇近十米的落地窗俯瞰半个城市。

“你来了？”

三米长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位头发花白老者，看上去有六十多岁，矍铄里带着倦容，微瘦谢顶，穿着一件质地上乘的浅色衬衣。

施勇走到近前，“梁董，您好！”

“坐”，老者指了指椅子，手里握着鼠标又点了两下，接着取了老花镜，“有件事。”

施勇正襟危坐，半个身子前倾，眼里却发现一点细节——

在梁董身后的书柜门可能忘了关敞开着，茶色质地的玻璃门不偏不倚正好反射出背对桌面电脑上的屏幕。

电脑显示器配置的是超大屏，用的是超大字体，透过玻璃柜门折射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份红头文件的标题：

“关于蓝心发展地产集团各职能体系人员管控的通知！”

施勇掏出随身携带的记事本，“梁董，您说。”

“你们财务口的老孙不是回老家了嘛，”梁迪总往后靠了靠，“你代他发一个自查表，财务中心人人都要填写，回头我让助理把表格模板传给你。”

“好的，”施勇在本子上记录备忘，视线偶尔停留在玻璃柜门上，因为是镜面反射造成阅读速度有所降低，不过字句还是能清晰分辨：

“因资金供给端已面临大面积迟滞，即将导致集团经营出现困顿……”

“经董事会全体通过决定……”

“一期拟裁员32%，裁员人数3800人，二期拟裁员18%，裁员人数1800人……”

“另外，”梁迪总揉着太阳穴说，“以老孙的名义在财务中心发一条流程，自查表今天下午4点前必须完成，定为A级待办。”

“好的，梁总，”施勇在纸面上飞快书写，眼神不经意继续察看玻璃柜门。

“一期裁员P1-4级别占比56%，P5-9级别21%……”

“M1-4级别18%，M5-9级别5%……”

“本通知即日起生效，具体管控裁员人员名单由各职能部门负责人确认后提交……”

梁迪董重新戴上眼镜，“对了，还有一件事儿：”

“把整个集团每个在编岗薪资构成发一个给我，同样走流程，秘级最高，知会董事长及主席。”

“是，”施勇收回目光流利书写。

“好了，你去吧，”梁迪董挥了挥手。

施勇站了起来，最后瞟了一眼反射的柜门，玻璃上印出屏幕里文件最下一行小字：

“关键词：20X2年，管控，裁员。”

12：16.

“叮，电梯下行！”

楼下陆续有吃完午餐回来的同事，餐后的时间比较放松，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也有闭门养神或者耍着手机。

施勇直接走到王博的工位前，拖开抽屉找到一盒泡面，转身又回到自己办公室里。

等待烧水的空隙接收一份文档，登录集团个人账户发起A级流程，三十秒后办公室外陆续响起一连串的“叮咚”声，以及传来的不和谐杂音。

“老大？”VX上传来一条新消息，“你在办公室？来找你方便不？”

“嗯！”

王博随后推门而入，转身关门后指着手里的手机，“人事不干人事啊，GS的自核表？还下午4点要交？A级待办？”

施勇把桶面包装扯开，“胡蝶？”

“啊！没，还没找到，”王博收起手机，“我已经派兄弟伙们去找了，这会儿起码几十号人在外边跑，火车、机场、车站，各大宾馆旅店，你放心一有消息马上能知道。”

施勇没有说话，把粉料包撒在面上，电水壶先一步被王博端起往面碗里倒开水。

“头儿，看你精神很不好啊，刚才还有人说你上34楼了。”王博把面碗盖紧，没让蒸汽跑出来一丝。

施勇取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我问你，如果本来是人事应该做的事情反而让财务来做，你觉得可能意味着什么？”

王博挠了挠脑袋，“什么意思？老大？”

“梁迪董让我把集团所有在编岗的薪酬结构发给他，同时还要发给董事长，”施勇点开集团内部通讯录，鼠标划到人力资源总经理徐东来头像上。

“薪酬结构？”王博迟疑了一下，“咱们财务部哪来的这玩意，每月发工资都是人力那边传来的表，直接又传给银行就全转账了，这种事梁迪董直接找人事啊！”

“还有，”王博凑到近前，指着手机里的表格说，“这回要统计的可是人工小时占比，这是要干嘛，看哪些人工作不饱和吗？”

施勇掀开方便面盖子，顿时腾起一团蒸汽，“暂时还不能和你说，你要有个心里准备，集团即将有大事发生了。”

“大事？”王博一下紧张起来，“头儿，不会是要裁员吧！”

施勇举在半空的叉子定了一下，一句话也没说搅动起面条。

“天啊，真的要裁员！”王博哀嚎一声，“不至于吧？老大？”

施勇连吞三口面，长长呼出口气，“你知道就行了，别对任何人说起，这一轮力度会很大。”

“有多大？”王博忙问道。

施勇喝了口面汤隔了一小会儿说道：“一半一半！”

“嘶——”王博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

“可能还只是开始，”施勇把叉子丢进碗里，“项目上可能会好一点，但也仅仅是时间问题，你知道我们有多少个项目已经拿不出钱给供应商了吗？”

王博还是有点不相信，“裁这么多公司还能运转下去吗？”

“你还管公司？”施勇推开身后玻璃幕墙上的窗口推开一条小缝，“嘴严点，要是我听到你走漏一点风声，你明天都不用来了！”

“那肯定不会，”王博换上笑嘻嘻表情，“甭管裁多少，我在老大这棵大树底下乘凉肯定不会错！你放心，我保证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

“嗯，”施勇刚把烟摸出来，王博立刻把打火机送到嘴边。

施勇朝窗外吐了口烟雾，“找胡蝶！两个小时之内一定要把她找到！”

“是！”王博张了张嘴，不过还是咽了回去，“那我再多找点人手！”

施勇手机上操作，“钱不是问题，”，紧接着王博手机传来，“现金收款一万元已到账。”

施勇把手机扔到桌上，愤恨的低语：“找到人才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