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审监老魏

审计与监察中心。

每一个上了规模的企业都会设置一个类似的部门，大多只是走走过场，做做样子，但总有例外。

比如，蓝心，如果说要在蓝心集团八大职能中心里挑选出一个唯一拥有实权的部门，那就是审计监察中心。

审计监察中心在组织架构上绕过董事会，直接由集团主席下辖，审监中心总经理吴文强只向主席汇报工作，其它任何个人或者部门不得过问。

大到一个百亿级的项目立项，小到员工报销的差旅出租车发票，只要与比巴掌还厚的“蓝心集团规章守则”有悖，轻则罚款降级，重则扭送法办，从未有过姑息！

电梯下行，“33、32、31、30……14、13……5、4、3、2、1”。

“叮！一层到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门外站着两个准备上楼的员工，其中一个正要朝里走，另外一个看清里边站的什么人一把拉住同伴，电梯门隔了两秒又重新关上。

“叮！负一层到了！”

“请，施总，”老魏做了个“请”的手势。

施勇偏了偏头还是走了出去，随后跟出去的是一直站在身后两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身形笔挺，步法端正。

审计与监察中心也同样是占整整一层，不过是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下，头顶明晃晃的LED灯阵照的甚至比地面还明亮。

地下室里回音很重，皮鞋与大理石地面的摩擦声回响很远，所过之处全都是一个个上着电子锁的独立单间，而且门上没有任何标识。

“嗒嗒嗒嗒”，拐过两个弯停留在其中一扇门前，老魏推开门，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屋内陈设简单，一只铁皮文件柜立在墙角，一张办公桌上放着一打纸和一支笔，桌子两侧各有一把座椅，房间角落还另有一把，天花板一角有个黑色的摄像头正对屋内。

“坐，”老魏亲自拖开椅子，“您稍等，我们要准备一下，不会太久。”

施勇盯着老魏的眼睛问道，“魏总，能问下为什么喊我下来吗？”

“是文强总交待的，”老魏拍了拍施勇的肩膀，“坐，坐，很快，很快，”说着转身带上门。

不足五平米的空间顿时只剩一人，施勇走到门口，透过门缝的光影折射出左右两个人影。

地下室气温较低，施勇披上外套，干坐在椅子上甚至连杯水都没有，换在其它任何部门是不敢想象的。

审计监察中心，在这里阴沟翻船的员工、经理、总监甚至部门一把手十年间里早已经不计其数。

“文强总”全名吴文强，审监中心总经理，从蓝心集团还是个汽车修理厂时一直都在，一晃三十年。

11:23.

施勇突然站了起来，地下室里没有网络，按捺了近半小时后拉开房门，守在门前两人立刻分别跨出一步，直接又形成另外一道“门”。

“让开！”身高没什么差别，但块头差了不止一个数量级。

“施总，”其中一个低头致歉，“魏总让您在此等候，还请稍安勿躁！”

“不行，我有很急的事情，”施勇寸步不让。

“请您还是留在这儿”，其中一个直接伸手拦截，“您有这个义务！”

“义务？”施勇冷笑一声，“怎么，你们已经自诩执法部门了吗？知道什么叫‘限制人身自由’吗？”

“抱歉，”另一个直接一堵墙般立在面前：“按照‘员工守则’第七章第二十五条，员工在接受审计与监察中心调查时必须无条件配合，包括但不限于现场、文件……施总，不用我全背诵一遍吧？”

“嘭！”施勇直接返身摔门！

11：37.

三大运营商的基站在一公里内，试着重启过一次手机后明白这里应该是有屏蔽设备。

头顶摄像头工作灯一直亮着，正对天花板是个出风口，初春的季节吹着凉飕飕的冷气，墙面刷着单一的白色，桌椅都是冷冰冰的铁质。

施勇走到门边前后三次，手在要触碰铁门前定格几秒又垂了下来，如此反复。

第四次，刚走到门边，老魏一推开门，两人几乎是面对面，“施总，怎么，有事儿？”

“你说呢？”施勇走回室内坐在钢管椅上，带着怒气：“你们想从我这儿了解什么？”

“芝麻绿豆的小事而已，”老魏笑嘻嘻坐在对面，又扭头朝外喊去，“怎么连杯水都没有？你们两个除了杵着眼里没活儿吗？沏两杯茶来，拿我罐里的！”

吼完，老魏又转过头，脸色挂着歉意的说，“这帮刚招进来的不懂事，您别介意，改天我好好培训培训他们。”

“有事说事，”施勇捡起桌上的笔，只是普通的一元一支。

“那我也不拐弯抹角耽误您时间了，”老魏把桌上一打白纸放在自己面前，从上衣兜口袋里抽出一支万宝龙一圈一圈扭开笔帽接着又缓缓放在纸面上。

“财务工作呢，我还是略知一二，”老魏在白纸上写下一个“1”，同时说道：“很辛苦很繁琐，全集团加班第一就是财务部，八点多下班都算是早的。”

施勇双手抱胸，冷眼旁观。

“财务中心呢，又是集团里女性员工最多的部门，”老魏在“1”后边轻轻一点，“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男女比例三比七‘花团锦簇’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施勇冷冷问道。

“别误会，”老魏抬起头，惨白的灯光下稍微倾身，“只是想向你打听个人。”

“人？”施勇眯起眼睛，“谁？”

笔尖划过纸面，两个流畅的汉字“胡蝶”跃然纸上，“施总应该很熟悉吧？”

“资金口的票据出纳，实习生，”施勇往椅子后靠了靠，“你该找伍红问问才对。”

“别看是实习生，”老魏又隔了一行写下“施勇”两个字，“这年头的小姑娘为了上位可是无所不用其极，我这不是未雨绸缪么。”

接着又说道：“我听说这小姑娘今天没来上班，施总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这我怎么知道？”施勇直接站起来，“我还在找她！”

老魏隐晦一笑，“会不会是昨晚太劳累了？”

“你什么意思！”施勇伸出一只手指指着对方，“别拐弯抹角！”

“欸，别激动，别激动嘛，”老魏站起来安抚施勇坐下，“咱们就事论事，没有针对任何人。”

说着掏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不过，可能有些事得麻烦施总解释一下。”

屏幕上一个摄像头拍摄的监控画面，正对着一扇人来人往出入的大门，画面右下角标识“迭翠苑H栋公寓”。

日期显示2022年4月19日，时间晚上20时37分23秒。

静止的画面里出现两个人，男的稍高穿一套蓝心配发的高管西装，衣服上装却穿在紧挨着一起的女人身上。

两人穿过大门及门厅消失在楼梯间，画面一转，时间来到21时48分38秒，之前进来的男人背对镜头而出，行走快速，随即消失在夜色里。

接着画面调整到8x速，很快天亮后人来人往，如水流般络绎不绝，直到早上8点45分后才不见有人走动。

画面随之又是一转，上午9点35分，一个胖胖圆脸的女孩先是去宿管处拿了钥匙，二十分钟后匆忙离开，甚至连钥匙都忘了归还。

视频播完，老魏把手机收回，接着又不慌不忙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上边贴着不干胶标识着“404”。

“说道说道吧，施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