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老日记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文革时代彻底的结束，社会进入到了一个新颖时尚的时代，满大街都是穿着喇叭裤，弹着吉他的青年靓女。

    街头巷尾的墙壁上贴满了学雷锋树新风的海报。

    那个时候有一句众所周知的流行语，叫做先富带后富，共奔富裕路，有魄力和胆识的人，顺应着时代的发展，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成了万元户，羡煞旁人。

    万元户三个字在当时非常刺眼，到哪里都是一道光，受人追捧，也遭人妒忌，我们家胡同口那卖馒头画卷的老吴大爷，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挣到了一万元，他儿子也从工作辞职不干，回来帮老吴大爷吆喝着卖馒头，不仅如此，还把我们那一片最漂亮的姑娘给娶回家了。

    当时，我就想啊，大家都是人，你有鼻子有眼，我也没缺胳膊缺腿啊，你能干成万元户，我也能干成，哪曾想，一番折腾，累死累活，反倒生活更加的惨淡了。

    就跟老辈人口中常说的姜太公一样，卖猪猪贱，卖羊羊贱，跟几个下过乡的知青好友开小饭馆，不是厨子烫伤手，就是失火险些把客人烤熟，折腾到最后是赔了老婆又折兵，饭馆赔偿给了人家。

    考虑到生计问题，索性跟着火车卸麻袋做苦力，也是不顺当，不是被麻袋砸晕，就是伤到筋骨皮肉，反正就是总生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端。

    折磨来折磨去，这大病没有，可小病不断，得亏是练武出身，才能挺得过来，可我这不服输的钢铁意志，却被打磨的没多少心气了，成宿成宿的躺在床上喝酒，醉生梦死也不知道黑天白日，瞧着以往的朋友，邻里邻居一个个都娶妻生子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再看看镜子里那邋遢颓废的自己，心里面像是打破了酱油瓶一般，五味杂陈，总不是个滋味。

    我从没想过什么老婆孩子热炕头哪有的舒坦日子，但至少吃穿上不用发愁，可这么一个简单而纯朴的小小愿望都是难以实现。

    我爹妈去世的早，没给我留下什么钱财，只有一处四进的老宅子，几乎是穷的家徒四壁，看不着半点余量，这老鼠溜进我家里来，那都得可怜可怜我给我留下点什么东西。

    也就是在二十四岁那一年，我终于是受够了这悲惨凄凉的日子，我把宅子里翻找了一遍，把值钱的物件搜罗搜罗，能卖的全给卖了，想着吃这么一顿好的，再喝他个天昏地暗，倒头不醒，十八年后再投到一个运气好的人家里，不至于孤苦伶仃一个人，终日为了生计发愁。

    正当我吃饱喝足，跑到院子角落撒尿的时候，我忽然见到那角落里的窄门的铁链子掉在了地上，这间屋子我从没有进去过，小的时候，我还问我妈，我妈像是见到了鬼一样，一把将我拉开，狠狠训斥了我一顿，告诫我离那个屋子远点。

    小时候比较乖巧听话，不让进咱就不进，时间一久，我还真就忘记了这角落里还有这么一间宽度不足一米的房间，我琢磨着，这里面肯定有宝贝，兴许存放着房契什么的，又或者是为了躲四旧，藏了很多古旧物件。

    怀着期待与好奇，我推开了屋子，刚走进屋子里，便觉得置身冰窖之中，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还不等我看清楚屋子内的情形，九游一股子混合着腐烂的酸臭味道直扑我的面门，胃里当即翻江倒海起来，一个没忍住，这一肚子的猪头肉全给吐了出来，本来那晕晕乎乎的脚不沾地的状态，这会儿也清醒了过来。

    屋子里很是普通，也没什么物件，只有最里面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堆的古旧书籍，这就如同一个不足一米的夹层一样，我捂住口鼻走到那堆旧书边上蹲下来，翻找了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那种挑灯夜读的好东西出来，结果大为失望，但也生出了一股敬重之意，爷爷他老人家还真个正人君子，这堆旧书都是一些四书五经一类的东西，我翻看了几遍，晦涩难懂的地方太多了，这不是个正儿八经的秀才书生还真难懂。

    正当大失所望，起身离开的时候，那堆在地上的书籍忽然间倒向了一边，我紧忙去扶住，还是晚了一步，但是这藏在旧书堆下面的东西却是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民国风格的首饰盒，约莫得有四五寸左右，上面的绣花纹路早就磨平了，我猜测可能是奶奶的嫁妆，或许会有一些金银珠宝的值钱物件。

    我满怀期待，小心翼翼的掀开首饰盒的盖子，两只眼睛几乎是闪烁着精光，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把里面的金银首饰给一口气吹散了。

    结果出乎了我的意料，这里面装着的哪里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一本老式的黑色牛皮纸日记簿，而且这日记簿的翻页处还安装了密码锁。我这并不强健的心脏，登时就抽了一下，气的我险些就把这首饰盒子给砸烂，毕竟是长辈的遗物，后辈子孙再怎么畜生，也不能乱来不是。

    反正是闲着没事干，刚才把肚子里的东西都给吐了出来，这会儿肚子里平静了，又觉得有些饿了，拿着黑色日记簿来到院子里，一边吃着凉拌猪头肉，一边喝着勾兑过的二锅头。

    我把黑色日记簿上的灰尘往身上蹭了蹭，正过来，反过去的打量着，心里头觉得奇怪，就琢磨：“那怪老头平平凡凡一辈子，跟谁都不亲近，怎么还有写日记的习惯？”

    这邻里街坊也都跟他不熟络，他有什么东西可以写呢？而且还把这日记簿跟宝贝一样藏起来，又不是什么宝贝，还生怕叫别人看见。

    我一边琢磨，一边拨弄着那密码锁，结果“啪嗒”一声闷响，那密码锁竟然打开了，我惊异的看着那密码锁上密码，百思不得其解，

    “0731”

    这四个数字可不简单，那是战乱时期，驻扎在中国的一支研究细菌的军队，老辈人都知道这个军队的代号，说白了就是日本关东军，这个731部队里的日本人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他们非常会伪装，利用糖果和微笑骗走那些懵懂无知的小孩子，去做一些残忍可怕的实验。

    他们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没在无人问津的街头，将那些流离失所的乞丐难民抓到实验室，做一些超出人体极限的实验。

    小时候，我记得我们家胡同口有一个老乞丐，那个老乞丐疯疯癫癫的就是老说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他就老说什么日本人的部队，在中国烧杀抢掠，把老百姓抓到小黑屋里，饿死他们，把他们冻成冰块。

    我本以为是那老乞丐的疯癫言语，可爷爷留下的这黑色日记簿里却是写明了这一切，我看的头皮发麻，火冒三丈，心里大骂这些狗娘养的畜生，枉为一个人，做狗都遭人嫌弃。

    我翻过好几页，跳过这一段可怕又惊心的描述，突然，我余光瞥见了一个娇滴滴的名字，马玉娇！

    “这是谁啊？”我心里猜思了半晌：“祖坟上奶奶的名字好像是江于氏，这也不醒马呀，莫非是爷爷年轻时候的相好。”

    我暗地里笑了一阵，“这古怪老头年轻的时候还挺风流。”

    忍着笑意，带着好奇，我接着这一段看了下去：

    “今天是大年三十，也是我来到长白山的第三个月零五天，我在这里爱上了一个女人，她叫马玉娇，扎着两个俏皮的马尾辫，长得非常漂亮，她高兴的时候温柔体贴，心烦的时候会显得有些泼辣，我本想在吃完年夜饭之后找到她，跟她讲出我的心意，可天不由人愿，我的爱意还没有讲出来，就被人捷足先登，那个人是我师兄，叫李二彪，我比较讨厌他，他为人粗鲁，时常跟人动手打架，我看着他俩在一起，很是愤怒，却又无能为力，我体弱多病，又是个文人，骂架拉不下脸，打架又没金刚钻，圣人诚，百无一用果真是书生。”

    “腊月初四，年味虽然淡化了不少，但村子里到处响彻着孩童们追逐打闹的欢笑声，而失恋的我，总觉得这天色昏暗，自己命不久矣。果不其然，晚上的时候，村子里有人敲锣打鼓，哭喊着自己的孩子不见，让大家伙给帮忙找一找，李二彪是师父的亲传大弟子，算卦的本事惊天地泣鬼神，你这一生有何灾何难，他都可以推算个八九不离十，李二彪掐算着那个失踪的孩子在山里，卦上显示那孩子还有救，只是命逢天罗地网，难以搭救。当然了，像我们这种混江湖吃八方饭的，又有几个会顺应天命。我感觉这是我的催命符，胆小如鼠的我头一次大胆了起来，就算前方是龙潭虎穴，我也一往无前，无所畏惧，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