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寺中内情

夕阳映照着山路，莫小易在余晖中怏怏地回到圆觉寺。

虽然没指望能从刺客口中供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但刺客还未审问，便自尽身亡，哪怕连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刺客所中奇毒，仵作也辨别不出。莫小易虽无证据，但也想到了朱雀使和洛神宫，恐怕行刺一事屠龙会还是脱不了干系。

但就算知道是屠龙会所为又能怎样。种种迹象，屠龙会似乎越来越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屠龙会背后是什么人。

相关的线索倒是有，可除了邓峰嫌疑重些，其他人都只是猜测，且非富即贵，就算凭着赵如弘门客这个身份，要想查庆伯和荣王简直是不可能的。

别说是他，就连位列九卿的廷尉都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都要反复思量。

何况赵如弘这个质子，天都中还有几个人记得他？

说到底，他现在只是江湖中人，没有任何权力，却要介入朝堂之事。

吊诡的是，他对权力毫无兴趣，只想在江湖中做些力所能及的侠义之事，却不知怎么越来越陷入梁国朝堂内争。

每日东奔西走，武功也搁下了。紫微功卡在通络境始终难有突破。他想起了师父卫孤云缠于尚贤馆事务，无法精修，自己眼下何尝不是如此。

等帮慕容雷救出王妃，想来屠龙会背后是谁也可水落石出，到时可以回安陵邑向师父、鄢陵侯复命，和南宫昊、杨百川，还有关雄飞他们三个喝喝酒，和楚月一起吃尽天下美食，再去天鸣山看看叔叔。

管他什么宗室清流萧无忌，梁国这些糟心事自有梁帝费神，和我有何相干。

莫小易暗自下定了决心，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才是他的人生追求，国家大事，还是梁国大事，对他而言，管不来，也不想管。

从东丰客栈出发时，慕容雷、楚月和陪同的门人都没回来，不知他们去哪里逛了。岳心兰也没在客栈，伙计只见到岳心兰匆匆出去，一直未回。莫小易便没再等他们。

救了梁帝，楚月本来就深悔不已，让她陪着自己探查线索，只怕她也不愿意，不带她来也好。

慕容雷挂念王妃，也不便带他一起调查梁帝遇刺之事。

回寺之后，先到钱老板那里报到，好在之前也只说告一天假，此时回来倒不突兀。至于楚月和慕容雷，莫小易谎称慕容雷病了，楚月留在天都照顾他。

他现在是方丈眼中的红人，钱老板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热情地和他扯东扯西闲聊，不仅活计没再安排他，还为他安置了一间空屋，单独居住。

从钱老板那里出来，莫小易刚回到自己屋子，刚刚坐下准备思量一下从何下手查访，忽听有人敲门。

莫小易起身拉开门，见门外站着一个仆役。他认出是厨房的厨子老蔡。昨日入寺匆忙，只打过一个招呼。

老蔡其实只有四十出头，却长得像五十多，身材肥胖，相貌平平，脸上总洋溢着憨笑，属于扔到人堆里不一定能找的出来的那种人。

老蔡笑盈盈的对莫小易道：“莫四兄弟，听说你回来了，还没用饭吧？晚上想吃什么？”

莫小易一愣，心道就算自己颇受方丈重视，也不至于厨子专门跑来过问他的膳食。

他见老蔡脸上挂着笑，说着话朝他暗暗使了个眼色，便道：“多谢蔡师傅了，上山前吃过了，快快请进。”

莫小易将老蔡让到屋中，关上房门。老蔡见屋中只有他们二人，便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

尚贤馆的腰牌。

莫小易立刻明白，“蔡师傅是岳姐姐的属下？”

岳心兰曾提出过派寺中门人帮莫小易和慕容雷见何夫人，但莫小易觉得人多参与反而太过惹眼，便不想惊动潜在寺中的门人，见到老蔡的腰牌，莫小易这才想起。

老蔡颔首道：“正是，你是莫兄弟吧？门主知会过属下，小易兄弟是左使弟子，到寺中有要事。只是昨日人多眼杂，一直未找到机会来见你。”

莫小易颔首道：“我听说过岳姐姐有门人在寺中做事，原来是蔡师傅，失礼了。”

老蔡笑道：“莫兄弟哪里话来。之前知道莫兄弟几人是为了何夫人而来，今日离去为何去而复返？”

莫小易道：“蔡师傅来的正好，我正愁无处打探寺中情形。你可知今日寺中遇刺之事？”

“当然知道了，如果没猜错的话，莫兄弟救下的人恐怕不是一般人，你莫不是为了他而回来的？”

“听你意思，寺中似无人知道那人是谁？”莫小易问道。

老蔡摇摇头道：“属下听说莫兄弟救了那人，也留意打听了一下，大概除了方丈，无人知道那人的身份。便是连何夫人的身份，知道的也只有钱老板，我因为是岳门主荐来的，他才私下里告诉了我。”

“钱老板会不会也知道那人的身份？”

“不会，出了行刺之事，钱老板也十分诧异，他只知道何夫人入寺进香，不知道还有外人。”

“如此说来，寺中只有方丈知道那人今日会入寺，消息会不会是方丈泄露给刺客的？”

老蔡想了想，摇头道：“也不会，这位慧明禅师在圆觉寺做方丈已经有十几年了，他为人胆小怕事，处处谨言慎行。遇刺那人就算不是皇亲国戚也是达官显贵，若在圆觉寺出了岔子，他第一个要倒霉。”

那倒奇怪了，莫小易心道，难不成梁帝遇刺真的与圆觉寺无关。

“寺中还有没有方丈的心腹之人，能够与闻此事？”莫小易又问道。

“寺中方丈以下，就是百十个僧人，名义上都是方丈的弟子，但方丈是个谨慎的人，重要的事情恐怕也不会对他们吐露。僧人中武僧有十几个，但他们的武功你今日也见到了，不过三脚猫的功夫，说实话连咱们非字门的门人都不如。”

莫小易笑道：“想必也不如蔡师傅。”

老蔡憨憨一笑道：“我这点微末功夫，在莫兄弟面前不值一提的。”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人了？”

“哦，”老蔡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若说还有，便是方丈的师弟，不过他是个废人。”

“废人？怎么说？”

“慧明方丈有个师弟，法号慧清，住在寺外后山的庐舍中，双腿残废，每日诵经礼佛，从不入寺半步，是以我们时常忘了寺中还有这一号人物。”

“你也没见过这位慧清禅师？”莫小易问道。

“我刚好见过一次，那还是我刚来圆觉寺的时候，有一次，寺中僧人让我去后山庐舍送斋饭，我初来乍到，没有推辞。哪料刚一入庐舍便被一个僧人破口大骂。”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慧清。这慧清终日念经，却没有一点出家人的淡定，脾气大的狠，寺中僧人尽是嫌弃不已，所以当日那僧人才欺我是新人，让我代他送饭。”

“为这事，慧明方丈还把那个僧人怒骂一通，并严令不许俗家仆役靠近庐舍，影响慧清禅师清修。这么多年，方丈这么大发雷霆，还只有这一次。”

“这倒是个怪人。”莫小易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