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落魄怪客

朱雀使穴道被黎生封住，关在尚贤馆中地牢之中。不知她修习的何种内功，竟暗自冲破穴道，趁着尚贤馆门人送饭之际，突然放出一股毒烟，迷倒门人，冲出牢笼。总坛众门人闻讯来救，朱雀使如法炮制，放烟迷倒众人。众门人不仅没能拦住她，反而让她救出了已经在地牢等死的范扬。

黎生匆匆赶来时，朱雀使和范扬已逃之夭夭，便令人召来卫孤云。卫孤云查看了中毒的众门人，不禁皱了皱眉，对黎生道：“钜子，这几人所中之毒，似乎来自洛神宫。”

黎生点点头道：“正是。好在此毒毒性不深，并不致命。我听说纪信之女也是中了洛神宫之毒？”

“不错，是洛神宫的青蜂散。”

“看来，这位朱雀使和洛神宫只怕有些渊源。”

“洛神宫不是在梁国灭燕之时被当今梁帝赵如毅灭门了吗？属下怀疑洛神宫的制毒之法已落入梁国手中。”卫孤云道。

黎生道：“洛神宫确实被灭，但这朱雀使若非洛神宫的人，那就有些奇怪了。屠龙会一心灭梁，又如何从梁国手中获得洛神宫的毒药。”

卫孤云道：“属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若不是馨儿为救常六现身，属下一度也怀疑过纪府下毒之人受梁国主使。”

黎生沉吟道：“看来，这屠龙会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你们审讯范扬，可知屠龙会盟主来历？”

卫孤云摇摇头道：“范扬并不知道。”

黎生道：“先前我也问过朱雀使，她也推说不知。不知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愿吐露实情。问她姓名，她也道姓名不值一提。”

“朱雀使和范扬离去不久，是否要派门人去追？”

“不必追了，”黎生摇头道，“我总觉得这个屠龙会有些古怪，一方面他们四处延揽江湖众人，不分良莠都网罗门下，四处散播要起事灭梁，丝毫不加避讳，可另一方面组织又极其隐秘，莫说盟主，便是这位朱雀使的来历也十分可疑。”

卫孤云道：“范扬也只是知道她是盟主四使之一。”

“屠龙会的图谋只怕不仅仅诛暴梁那么简单，我甚至怀疑所谓起事云云只是一个幌子。孤云，你派人暗中查访一下。”

卫孤云颔首道：“属下遵令。”

尚贤馆门人聚会之后几天，卫孤云忙着处理尚贤馆中事务，南宫昊也经常不再府中。他便自己在后院练功。卫孤云只在晚间回鄢陵侯府后考校指点一二。

摩云剑八式，招数变化纷繁，但万变不离其宗，仍是随心所欲，不拘泥于一招一式。只是要做到随心所欲，却需要经过对招数领悟这一过程。好比狂草虽然飘逸灵动，但若没有扎实的书法功底，写出来的便不是狂草而是鬼画符。但在领悟剑招之后，若只是拘泥于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又无法发挥摩云剑的威力。

紫微功更是此理。莫小易修至通络境之后，进境就慢了下来。先前他可说是自学成才，固然有悟性高的原因，也有只为强身健体之故，从未强求修习速度。达到通络境后，内力修为虽然不低，但临战时每每强力运功，往往难以事倍功半，反而身陷绝境时，功力大增。这种时灵时不灵的状态，卫孤云替他解过惑，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关键还在他自己领悟。

不过莫小易既然知道紫微功和摩云剑要旨均在不经意三字，欲速反而不达，于是也不是十分纠结进境，苦练归苦练，练到什么境界全凭水到渠成。

除了练功，莫小易也会想想这些天的经历，想到常六、余风、范扬、解无命；想到纪信、云谦、申屠虎还有那两个娇弱的侍女，甚至想到远在天边的梁国和近在眼前的吴国。

他自小生活在一个极为简单的世界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左邻右舍也都是朴实的乡里乡亲，就算有些龃龉，也不过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如今他初出江湖，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却都是真真假假的生死相搏和阴谋算计，这让他觉得江湖绝非是自己当年想的那样简单。

成为名动一时的剑客，不是拜个师，学个剑就成的。

他一直以为剑侠就是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如今他知道，口称侠义的未必是真的侠义，以暴制暴却未见得能够安良。

就如朱雀使，大言惭惭为天下苍生，正气凛然，可所行之事却极其猥琐。

又如解无命，堂堂尚贤馆右使，为了所谓大义，不惜构陷、刺杀忠良之士，和丁一枭这等恶人为伍。

莫家集一处酒肆中，店小二兀自惴惴不安。

酒肆今天来了一个怪客，年纪五十多岁，身穿一件旧褐袍，后背不知何故，一片一片泛着紫色，腰间挂着一柄钢刀，一进店就要了两坛酒，也不点菜，兀自坐在角落中闷声独饮，一脸怅然。

不多时，两坛酒便被喝干，那怪客已然面色赤红，酒气熏熏，仍不离去，又向店小二要了两坛。店小二有心不卖他，但见他神情肃然，又带着刀，不敢不卖，只能给他上酒。趁着上酒的当口，小二陪笑道：“客官，您别只顾喝酒啊，小店还有上好的牛肉，小的再给您炒几个菜，您看如何？”

那怪客斜了他一眼，却不理他，只顾喝酒。

店小二无奈，只得退回柜上，见掌柜凑过来，一脸郁闷说道：“这人这么喝，喝醉了只怕要闹事。”

掌柜也直摇头，却也无计可施，心中默默祷告，盼着这位爷喝完这两坛酒赶紧走。

不想这怪客将这两坛喝完，又大声道：“小二，再来两坛。”

店小二一惊，和掌柜面面相觑。掌柜冲他使了个眼色，他便满脸堆笑踱了过来道：“客官，小店是小本生意，没存那么多酒，今日酒没了，要不您明天再来？”

怪客剑眉一竖，双眼圆瞪便要发作。店小二吓得一哆嗦，险些给怪客跪下，却见怪客瞪了他一眼之后，忽然长叹一声，摇摇头，从怀中掏出银子放在桌上，起身踉踉跄跄的向外走去。

掌柜和店小二在心中都不停念叨：“谢天谢地，这位祖宗总算走了。”

那怪客喝踉跄到门口，脚下一绊，险些和对面进店之人撞上。对面那人急忙扶住他，定睛一看，愣了一下，随即对身后女子道：“朱雀使，是解……解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