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呓语

萧程慕从木盒中取出几片碎叶子放到鼻间闻了闻，有股薄荷的清香，他再次看向晨飞：“说吧，这是何物？”

晨飞自知瞒不过殿下，摸了摸脑袋，笑嘻嘻地道：“嘿嘿，这是祁南最常见的草药，叫做甘叶草，俗称甜草，味道清爽甘甜。多用于小孩子的药膳里，健脾消食的，不值钱。孙医师说以前在这祁南的后山里，漫山遍野都是，只是眼下灾荒，后山那些草叶也都被人挖光吃光了。孙医师那里倒是先前留的草药里还有些剩余，这是我向他老人家讨要来的。”晨飞看着萧程慕颇感兴趣的样子，噼里啪啦讲了一堆。

“小孩子的药膳里？”萧程慕注意到这句话，脸色立刻冷了下来。晨飞拍了一下自个儿的脑袋，后悔自己这口无遮拦的毛病又犯了。他看着自家殿下那不善的表情，立刻捂着嘴巴支支吾吾：“这可是孙医师说的，怪不得我。”

萧程慕把小木盒子放在桌上，拂袖坐下：“这野山莓也是孙医师给的？”

晨飞回道：“正是，孙医师说这野莓子虽然酸涩难耐，却是极好的开胃果，配合这加了甜草的药膳粥便是味道极佳，又能兼具调理身体恢复元气之用。这药膳粥里的甜草遇酸则甘，既能中合野山莓果肉中的酸涩，又有清热解毒、调节脾胃、增加食欲的功效。孙医师讲的我可是都记清楚了，一字不落呢！”晨飞向来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自信。

“这么说来，何不把野山莓也一并放入这药膳粥里？”萧程慕不解。“我也这么问孙医师来着，可是他老人家说啊，想必殿下自幼在宫中锦衣玉食养出来的，什么山珍美味没有尝过，即便他调制出再可口的药膳粥，于殿下而言也未必稀罕。且惧药之人先要克服这个惧字，就要别出心裁。野山莓和这甜草均是殿下以往不曾见过的，一则图个新鲜，二则这两样儿东西可相克相融，只有先让殿下对比出它们各自的不同，方知它们彼此融合之后的珍贵。”晨飞虽不甚明白这番话其中的道理，也有模有样的学着孙医师的样子娓娓道来。

这个孙医师的药膳调制的可是别有用心，竟然算计到他这个新晋祁南王头上了，谁说自己惧药来着？萧程慕可不服气，他本以为这祁南营中不会有什么中用的医官，可近日与这孙医师打过几回交道后才发现，这军医老儿看似平庸，却在关键时候总能奇思妙想，花样百出，还是有些功夫在的。此样的医者倒是罕见，不似寻常。萧程慕正打算派人暗中去调查这个孙医师的生平履历，外面便进来了当值的护卫。

护卫把孙医师调好的另一份药膳羹端来递给晨飞试药。这次萧程慕并没有向先前一样拒绝，他见这次的只有一盏羹汤，比先前那碗药膳粥要稀很多，倒是有点期待这次的味道。他主动接过晨飞托盘里的药膳羹一饮而尽。这次的味道竟是如同陈年佳酿，入口香醇，回味无穷。有意思，萧程慕再次凑近闻了闻那盛过羹汤的雨花盏，他虽通医理，却一时也猜不透这孙医师的药膳里究竟放了些什么药材，只觉得自己体内开始微热起来，内力在恢复，回转。

一夜好眠，次日清晨，程风睁开眼，发现自己和衣躺在营帐内唯一的木床上，怀里还抱着一堆先前自己打包好的衣物。他视线不远处便是躺在地上羊毛毯上侧卧的舒清玥。自己昨天实在是太累了，不知怎的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连这帐内有个女人都忘记了。

程风看舒清玥仍是身着不合体的士卒男装躺在地上，心中有竟有一种莫名的愧疚。虽说她是个敌国人质吧，但怎么说也是一介女子，且还救过三殿下的命。自家殿下向来不近女色，对女子也多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殿下素来痛恨金月国，这次没有再次为难这金月国女子也算是她万幸了。不过他应允过的要照顾这女子的，总不能失言。

程风起身走进舒清玥，本想唤醒她去榻上休息，张口却不知道要唤这女子什么？她叫什么名字？程风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些天也从未问过。他喂了两声，对方毫无反应，程风附身，用右手轻拍了一下女子的手臂，看见女子右手腕处包裹的腕带，还是他之前为救三殿下划伤这女子后，为她止血绑上的那条腕带。

他刚想起身，就见舒清玥一把抓住他手臂，把他往怀里拽。他一阵惊惧，这女子要干嘛？莫不是疯了？！他正想挣脱，只听见地上的女子开口：“太子哥哥！救我！”程风晃神。

舒清玥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抱着程风的右臂不放。口中不断呓语：“太子哥哥！玥儿在这里！太子哥哥，带我回去！”舒清玥仿佛坠入一个漆黑的崖底，抬头便是万丈悬崖，高不见顶。她很冷，很饿，在黑暗中挣扎。突然有一速光亮靠近，她极力睁开眼，太子哥哥那清俊出尘脸庞便出现在她面前。

“太子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找到我的！”但光线太暗，太子仿佛是没有认出她的样子，把她唤醒之后便要转身离去。舒清玥心急，生怕太子哥哥走了就再也找不到她，她奋力抱住眼前人的胳膊，想要告诉他，她就是玥儿，一直在等太子哥哥的那个玥儿。

“你！男女授受不亲，放开！”程风用力推开舒清玥。这一推让舒清玥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儿，好巧不巧地脑袋磕在一旁的茶桌腿上。舒清玥一阵吃痛，睁眼，看到迎面上来的黑衣男子，她起身环视四周，原来还在这里，眼前之人并不是她梦中的太子哥哥。

舒清玥失落，眨眼瞬间，眼泪就止不住滚下来。程风没想到自己那么一推就让她碰破了额头。他忙掏出自己的巾帕上前去给她擦拭额上的血迹。舒清玥躺在地上倔强地扭脸避开了，她才不要他的怜悯，她宁可呆在梦中，至少还能见到她朝思暮想的太子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