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禁足

  金月国东宫昭华殿内，太子金毅轩独自坐在殿内处理日常军政要务的桌案旁发呆，不远处食桌上的膳食被换了一波儿又一波儿，都未见他动过一筷子，此时下人们都被遣散了，只有惜月还候在殿外。

太子被皇后娘娘禁足已有7日，他日日躲在东宫的昭华殿内，连处理军政要务都挪到了殿内大厅，累了就直接进内殿休息，整个东宫都显得冷清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金月国太子仍戍边未归呢。因归途出了意外，太子先前返朝比预计的时间足足晚了3日，金月国皇上锦帝一气之下便取消了原计划为太子准备的接风洗尘大宴，对外却不动声色，在朝堂上只宣称太子勤勉，忙于处理军务，且灾荒之年不易铺张浪费，身为太子理应与诸归朝将军一样，论功行赏就行。

那些外臣们有意想要亲近东宫太子一派的，本想趁机与东宫结交一二，早早准备了洗尘大礼，可巧被锦帝一句不易铺张浪费给堵了回去。各家势力虽都各显神通，想要打探太子殿下的消息，可令他们也没想到，这太子殿下自从回了金月国就仿佛没露过面，白天也不曾上朝。

“太子殿下，未时都快过了，您午膳都没怎么用过，奴婢知道您近日胃口不佳，刚亲手熬了翡翠羹，您好歹吃一些。”殿门外的婢女惜月轻敲了敲殿门，这是她第三次过来送粥了，前两次的粥冷了，她便又重新做了一次，这次的翡翠羹熬的火候刚刚好，色泽青翠透亮，香气四溢，还略加了些许太医院为太子特制的调理药材，微甘爽口，有健脾开胃，清心养神的功效。

候在殿外的惜月怕翡翠羹再次冷了，这次她没有用托盘端来，而是找了个保温的棉托子把盛翡翠羹的琉璃盅整个裹起来抱在怀里。久久未见殿内之人回话，她壮了壮胆子，便自己推门进去了。

未时将过，外面还是大白天亮堂堂的，此时昭华殿内门窗紧闭，殿内光线略显昏暗，气氛都显得压抑起来。惜月小心翼翼地走进殿内，目光四处搜寻。

“谁让你进来的？！”太子金毅轩冷冷地道，声音虽不大，在此时空荡荡的昭华殿内却显得格外清冷。

“殿下，奴婢知道您心中有事，奴婢虽愚钝，但也知道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不管当前殿下有什么难解之题，还请殿下要保重好身体，办法总会有的，您这么日夜茶饭不思的，这要是身体垮了，就算寻得妙计又如何能顾得周全？岂不是给了他人可乘之机？”惜月走近，绕过食桌，直接将怀里抱着的琉璃盅放在军务桌案上。

“给人可乘之机？”金毅轩闻声从桌案一侧的屏风后出来，正看见惜月收起裹在琉璃盅外面的那层织锦的棉托子。“给谁可乘之机？惜月认为这可乘之机之人对孤来说，又如何？”金毅轩似乎听到了感兴趣的话题，语气淡淡，却有种让人无法亲近的疏离。

惜月知道说错话了，她向来沉稳，皇后娘娘见她是个可靠之人，自打太子回来就安排她近身伺候。但显然，太子殿下此次行为受限被皇后娘娘禁足，心有怨怼，对她这个娘娘派来的婢女多少有些不信任。虽然太子殿下是皇后娘娘嫡出唯一的皇子，母子亲情一直很好，但此次的事件，可是与太子妃有关的。众所皆知，东宫未来的太子妃是舒太尉府上的大小姐，与太子殿下可是自小的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惜月这些日子跟在太子身边，虽不知详情如何，但机智的她多少也看出了些事态的端倪。

惜月虽是一介婢女，自小家境贫寒被阿爹卖进宫，但这一路摸爬滚打，本毫无地位和依靠的她，从一个粗使下等婢女爬到现在主子近身上等婢女这个位子，在这个风起云涌、明争暗斗的皇宫里，靠的除了她的勤恳耐劳、兢兢业业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她的机智，善于察言观色，懂得审时度势，办事张弛有度。往日里她在中宫替皇后娘娘办差，每件事情都谨小慎微，处理的恰到好处，也因此得到皇后娘娘的重用。

可是自从来了东宫，她就感觉很多事情有些力不从心。这位外表温柔，待人宽厚仁德、又贤明在外的太子殿下，走近他，才发现，他就仿佛是不小心坠入凡尘的谪仙，清冷淡薄，是那般高不可攀，却又令她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探一下距离。她看到他茶饭不思，为了自己心爱之人放下太子的养尊处优，整日郁郁寡欢。

惜月摸不清太子殿下的心里究竟在盘算什么，像是无助，却又过于平静。除了偶然午夜梦魇，她分明听到他喊“月儿”，她跑去侍奉，竟有些迫不及待。但发现他喊的其实是“玥儿”。她自然应该是知道的，但每次还若无其事的应着，想要尽自己的本分照顾好主子，又忍不住期待听到他那句深情款款的“月儿”，尽管她心里清楚，此月不可能是彼玥，有种难言的认命和莫名的不甘隐隐作祟。

这种感觉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何而起，就是越想靠近太子殿下就越会被他的清冷的疏离伤到心寒，她脸上挂着微笑，内心却总是在打鼓，见到殿下就有种强装镇定，却六神无主的压迫感，这让向来处事机智稳重的她内心开始凌乱，面对太子的质问，她竟无言以对，暗自懊恼是自己话多。

“是奴婢错了，请殿下恕罪。”惜月慌忙下跪，手指不小心碰到刚摆好的琉璃盅，里面有热汤溢出，撒在她白皙的右手背上。“嘶......”她本能地缩回右手，低头不语。

“你哪里错了？”头顶上有个声音缓缓靠近，惜月不敢抬头，她怕看到他那种淡薄的眼神，她怕在他面前六神无主。手背上刚被汤了一下还在隐隐作痛，她却全然顾不得伤痛，跪伏在地，头越发低沉，像是个听候发落的囚徒。

“孤又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起来吧！”果然，还是那般淡然的语气。惜月不敢抬头，她知道殿下仁善，为着句不顺耳的话也不会怎么惩罚她，但最怕就是他再也不想理她了。她也清楚她来东宫的目的，除了奉命照顾好太子殿下之外，就是按着皇后娘娘的意思“看顾”好殿下的一举一动，这无疑已经遭到了殿下的反感。她本不想这样的，即使他无法正眼看她一眼，她也终不想被他厌弃。